第56章 巡渊之影-《青史素心:帝王枕上月》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碾碎在意识渊壤之上的碎裂声。

  并非源自外界。是意识深处…那片刚刚固化、承载着新生渊瞳与菌丝面容的玄渊之壤…其**边界**…在某种无法理解的内在压力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道缝隙,如同新芽顶破冻土。

  随之而来的,并非疼痛(疼痛的概念早已被渊壤同化),而是一种…**冰冷的…****扩张感**。如同深埋地下的冰川核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地表的存在。意识渊壤不再是封闭的泥沼,而是…**开始…****感知**。

  感知的媒介,便是那双新生的…**渊瞳**。

  那两点深邃幽暗的光点,如同嵌入渊壤最深处的两颗冰冷星辰。它们“注视”的方向——弱水潭那墨黑死寂的水面——此刻,在渊瞳的“视野”中…**发生了…****彻底的…****颠覆**。

  不再仅仅是倒映着雨滴涟漪的深潭。

  它**活了**。

  墨黑的潭水,在渊瞳中…**呈现出一种…****粘稠的、缓慢搏动的…****液态深渊**。其表面不再是简单的平面,而是…**无数极其细微、不断生灭的…****玄渊漩涡**,如同亿万张微缩的、贪婪的口器,吮吸着坠落的雨滴,吞噬着光线,甚至…**空间本身**。漩涡之下,是更深邃、更凝练的黑暗,仿佛通向某个…**冰冷核心**…那核心…**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满足…****与…****掌控的…****意志波动**。正是这波动,如同无形的脐带,紧紧连接着岸边的渊种,滋养着它,也…**操控着它**。

  岸边的躯体…不,是**载体**…在渊瞳“睁”开、感知到母巢意志的刹那,那僵硬的机械动作…**骤然…****流畅了一丝**。

  颈项转动时生锈轴承般的摩擦声…**消失了**。覆盖着蠕动幽蓝菌丝的头颅…**极其平稳地…****完全转向了潭水**。玄渊黑曜石般的颈侧痂壳,在雨滴的敲打下,依旧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但不再有迟滞感,反而像某种…**坚不可摧的…****装甲**。

  胸前,那片不断蔓延的玄渊之黑…**如同获得了新的指令**…**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活体的墨汁,迅速覆盖了更多被冰封的胸膛区域,其下那些幽蓝的脉络网络…**脉动得更加有力、更加贪婪**…**更深地…****扎向那被冰封的、曾经是生命核心的…****渊暗之源**。每一次脉动,都从“源”中汲取更纯粹的湮灭之力,反哺着整个载体,使其…**更加…****契合**…**渊的本质**。

  载体尝试着…**活动**。

  一只覆盖着薄薄冰霜、指关节僵硬如同黑铁铸就的手…**极其缓慢地…****抬离了浸满污血的碎石地面**。动作依旧带着非人的滞涩,却不再是被提线偶然牵动的木偶,而是…**一种源自渊壤深处的…****冰冷驱动**。五指张开,幽蓝的菌丝在指缝间若隐若现。一滴冰冷的雨水砸在手背的玄渊之黑上…**瞬间…****消失了**。不是被吸收,更像是…**被那纯粹的黑暗…****直接…****湮灭**…连水汽都未曾留下。

  它(他?)的目光(渊瞳的感知),从那搏动着的液态深渊表面…**缓缓…****上移**。

  掠过岸边嶙峋冰冷的岩石。

  掠过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泥泞。

  掠过…**岩壁缝隙深处…****那块覆盖着苔藓与泥污的暗色碎石**。

  就在渊瞳的感知扫过那碎石的瞬间——

  碎石内部,那片死寂镜像区域最深处…

  那粒刚刚闪烁了最后一下、如同热寂前最后一颗星熄灭的…**暗金光点残渣**…

  其彻底湮灭前…**残留的最后一丝…****无法被玄渊完全解析的…****微弱扰动**…

  **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极其极其隐晦地…****触及了…****新生渊种那冰冷扩张的感知**。

  没有引发回忆(回忆早已是尘埃)。

  没有激起情绪(情绪早已被冻结)。

  只有一种…**极其极其微弱的…****“异物感”**。

  如同在绝对光滑的玄渊黑曜石表面…**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无法理解的…****不属于“渊”的…****粗糙触觉**。

  这“异物感”…**在冰冷、纯粹、扩张的渊种感知中…****存在了…****不到亿万分之一刹那**…**便被更宏大、更冰冷的母巢意志波动…****以及载体自身渊暗脉络的脉动…****彻底…****覆盖**、**同化**、**抹平**。

  仿佛从未发生。

  渊瞳的感知…**毫无阻滞地…****继续移动**…**扫过整个弱水潭畔**。

  一切…**皆在感知之中**。

  岩石的冰冷轮廓…**被解析为纯粹的物质结构与热量(无)的流失速率**。

  雨滴的轨迹…**被计算为坠入液态深渊漩涡前…****被吞噬湮灭的…****时间点**。

  泥泞中的污血…**散发着微弱、混乱、即将彻底消散的…****“非渊”能量残余**…**如同腐臭的余烬**。

  风…**是玄渊本源在表层空间流动时…****产生的微弱…****湮灭涡流**。

  **冰冷。**

  **有序。**

  **可解析。**

  **可…****掌控?**

  不。掌控的源头…**在潭下**。在连接着它的…**母巢**。

  载体支撑着僵硬的身体…**试图…****站起**。

  膝盖弯曲时,发出冰层碎裂般的细微声响。动作缓慢而沉重,如同万吨冰川尝试移动一角。覆盖在腿部的冰霜与污血,在玄渊之黑的蔓延下,迅速被同化、覆盖、吞噬。它(他)的躯干…**一点点…****脱离冰冷的地面**…**如同破开冻土的…****玄渊之碑**。

  最终…**它…****站直了**。

  一具覆盖着蠕动幽蓝菌丝(面部)、玄渊黑曜石(颈侧)、不断蔓延的玄渊之黑(胸前及更多区域)的…**人形轮廓**…**矗立在弱水潭边**。雨水在它身上找不到任何容身之处,要么被菌丝吸收,要么被黑曜石弹开,要么被玄渊之黑无声湮灭。

  它…**渊种**…**彻底…****醒来了**。

  渊瞳…**那两点深邃幽暗的光点…****缓缓转动**…**再次…****聚焦于…****搏动着的液态深渊**。

  这一次,不再是初生的确认。

  而是…**一种…****冰冷的…****等待**。

  等待…**来自母巢的…****指令**。

  等待…**这具新生的载体…****被赋予的…****第一个…****湮灭的…****目标**。

  弱水潭下,那冰冷核心散发出的满足与掌控意志…**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巨兽…**满足地…****舔舐了一下新生的爪牙**…**开始…****思考…****该让它…****去撕裂何物**。

  就在这指令即将通过无形脐带下达的刹那——

  渊瞳的感知边缘…**那冰冷、有序、可解析的潭畔景象中…**

  **极其突兀地…**

  **掠过一丝…**

  **“残影”**。

  不是物质。

  不是能量。

  甚至不是意志。

  那感觉…**极其短暂…****极其模糊**…**如同枯叶在绝对零度的寒风中…****最后凋零前…****投下的…****一丝…****即将消散的…****影子**。

  这“残影”…**似乎…****与那碎石中…****暗金光点残渣湮灭前…****带来的…****那丝…****无法理解的“异物感”…****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联系**?

  但它…**太快了**。

  **太淡了**。

  **在冰冷扩张的渊种感知中…****甚至来不及被标记为“异物”**…**便已彻底消散于…****冰冷的雨幕与潭水的吞噬漩涡之中**。

  仿佛…**只是渊壤感知扩张时…****掠过的一粒…****无关紧要的…****宇宙尘埃**。

  渊种…**那覆盖着蠕动菌丝的面容…****纹丝不动**。

  渊瞳…**依旧死寂地…****注视着母巢**。

  等待指令。

  然而,在弱水潭那墨黑死寂的深处…

  那冰冷的、满足的核心意志…

  在渊瞳感知到那丝“枯叶残影”的瞬间…

  **极其极其隐晦地…**

  **产生了一丝…**

  **比潭底淤泥更加晦涩的…**

  **涟漪**。

  如同…**某种早已被遗忘的…****刻痕…****被一粒尘埃…****无意中…****擦过**。

  **潭面之上…**

  **雨…**

  **依旧在下**。

  **砸在渊种身上…**

  **无声无息**。

  **砸在墨黑的潭面…**

  **被亿万漩涡…**

  **无声吞噬**。

  **而在那吞噬一切的漩涡之下…**

  **更深邃的黑暗里…**

  **似乎…**

  **有什么…**

  **极其庞大的…**

  **冰冷的…**

  **巡渊之影…**

  **被那核心意志的晦涩涟漪…**

  **极其缓慢地…**

  **唤醒了…**

  **一丝…**

  **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