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匹夫有眼无珠-《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

  宋河抬起头,竹简依旧在手中展开。

  他没有丝毫犹豫,朗声道:

  “此句意为,上天赋予人的禀赋叫做‘性’,遵循天性而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则来涵养修正自己,便是‘教化’。”

  王秀才眼皮一跳。

  解释得中规中矩,但一个初次接触《中庸》的少年,能有此理解,已属不易。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再解!”

  宋河对答如流:

  “喜、怒、哀、乐的情感还没表现出来的时候,内心保持着一种寂然不动的状态,这叫做‘中’。”

  “如果表现出来,都合乎情理法度,这便是‘和’。”

  王秀才的呼吸开始急促。

  他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由浅入深,甚至涉及到了后面几章的内容。

  而宋河,对答如流,口若悬河。

  他不仅能背诵原文,更能引经据典,阐述自己的理解。

  那份从容,那份通透,哪里像一个刚启蒙的少年!

  这分明就是一个浸淫经学多年的老宿儒!

  “啪!”

  王秀才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双目赤红,指着宋河。

  “混账!!”

  一声暴喝,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宋河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一愣。

  啥情况?

  我说错什么了?

  “如此璞玉!如此良才!”

  王秀才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地咒骂,“周鹤年那老匹夫!眼瞎了吗!是眼瞎了吗!”

  “把这等麒麟儿分到我这猪圈一样的差班!他安的什么心!安的什么心!”

  他破口大骂,把负责分班的周老夫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宋河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不是气我,是气别人。

  那就好,那就好。

  骂了一通,王秀才胸中的郁气似乎宣泄了不少。

  他停下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再次落到宋河身上时,已经冷静了许多。

  不。

  不对。

  他忽然想到,如果宋河真的被分到了天班地班,被周鹤年那群人当宝贝一样捧着,自己哪还有半点机会?

  这块宝玉,就不会落到他王长明的手里!

  这么一想……

  他还得感谢周鹤年那老匹夫有眼无珠!

  对!

  是上天把这个翻身的机会,送到了我的面前!

  王秀才的心思电转,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

  他走上前,郑重地将那卷《中庸》的竹简,亲手塞回宋河手里。

  “拿着。”

  “从今天起,你不用管学堂里教什么。你就读这个。”

  “每日下课,都到我这里来。我亲自教你!”

  “经、史、子、集,策论、诗赋,老夫这点压箱底的本事,全都给你!”

  王秀才死死盯着宋河的眼睛。

  “我只有一个要求。”

  “三年后的院试,我要你拿下案首!”

  “你能做到吗!”

  宋河心中巨浪翻涌。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却没想到,王秀才竟是下了如此血本,要将他当成自己安身立命的唯一筹码!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捧着那卷沉甸甸的竹简,对着王秀才,深深一揖。

  “学生,谢过夫子!”

  这一拜,是真心实意。

  王秀才看到他这个举动,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孺子可教!

  “去吧,回去好生研读。”

  王秀才摆了摆手,亲自将宋河送出院门。

  夜色已深,月光如水。

  宋河刚一脚踏出院门,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那人一袭青衫,须发皆白,背着手,正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正是周老夫子,周鹤年。

  听到脚步声,周鹤年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王秀才,直接落在了宋河身上。

  他的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和蔼的笑容。

  “宋河,是吧?”

  宋河一愣。

  王秀才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往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宋河身前,像一头护崽的老母鸡。

  “周夫子,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王秀才的语气很冲,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周鹤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敌意,依旧笑呵呵的。

  他对着宋河,拱了拱手。

  “老夫听闻了今日课堂之事,深感惭愧啊。”

  “宋河同学有过目不忘之能,实乃我宋氏族学百年不遇之奇才。”

  “是老夫当初眼拙,竟将你这等明珠,错投于……差班。”

  “人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周鹤年负手而立,下巴微扬,摆出长者风范。

  “老夫今日前来,便是要纠正这个错误。”

  “宋河,从明日起,你便转入天字一班,由老夫亲自教导。”

  “学堂里最好的笔墨纸砚,最新的典籍,都随你取用!”

  话音落下。

  空气瞬间凝固。

  王秀才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

  宋河嘴角微微一抽

  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

  挖墙脚的,来了!

  “周鹤年!你……你欺人太甚!”

  王秀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那模样,恨不得扑上去咬掉对方一块肉。

  “当初是你说宋河根基浅薄,不堪造就,把他扔到我这黄字班的!现在看人显了本事,又想摘桃子?我告诉你,没门!”

  周鹤年像是没看见王秀才的愤怒,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长明兄,此言差矣。”

  他慢悠悠地开口,“族学分班,本就是为了因材施教。

  天班地班,聚集了族中所有精锐,享受最好的资源,这代表了家族的期许。

  宋河既是璞玉,自然该由最好的玉匠来雕琢。

  老夫,就是族里最好的玉匠。

  这一点,家主也是认可的。”

  “你!”

  王秀才气得浑身哆嗦,“我呸!你算什么玉匠?你就是个有眼无珠的老匹夫!若非你当初看走了眼,宋河这块美玉又岂会蒙尘?现在你还有脸来要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周鹤年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老夫已经知错了,现在就是要来弥补这个错误。

  王长明,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教些蒙童识字还行,真要说经义策论,你能教宋河什么?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