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请先生赐题-《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

  “鸦青色?”

  宋老三愣了一下,这个颜色可不好染,对染料和火候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整匹布就废了。

  “有问题?”宋安的眼睛眯了起来。

  “没!没问题!”宋老三连忙摇头,把那点疑虑压进心底。

  富贵险中求,这么大的单子,有点难度才正常。

  “那就好。记住,只有三天。”宋安说完,转身便走,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看着宋安离去的背影,何氏激动地捡起地上的钱袋,打开一看,白花花的银子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当家的!五十两!咱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宋老三也咧着嘴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是啊!等这单做完,结了尾款,河儿以后读书的钱就再也不用愁了!说不定还能在城里给他买个小院子!”

  夫妻俩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名叫宋安的家丁走出院门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破旧的染坊,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厉芒。

  傻子。

  真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鸦青色若是染得有半分差池,别说结尾款,你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看你那天才儿子还怎么狂!

  ……

  接下来的三天,宋家染坊的院子里,热气蒸腾,昼夜不息。

  宋老三和何氏夫妻俩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除了吃饭喝水的片刻,几乎没有合过眼。

  一口巨大的染锅被架了起来,熊熊的灶火将宋老三的脸映得通红,汗水顺着他的额角不断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何氏则负责搅拌、晾晒。

  那五百匹雪云绸,每一匹都沉重无比,浸透了染料后更是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从染缸里捞出。

  她的双手被染料染成了深紫色,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颜色,一双胳臂又酸又痛,几乎抬不起来。

  但他们心里是火热的。

  这是为了儿子!

  一想到宋河,夫妻俩就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终于,在第三天黄昏,最后一匹鸦青色的雪云绸被晾晒妥当。

  夫妻俩看着院子里挂满的布匹,累得几乎虚脱,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他们用村里最大的那辆板车,小心翼翼地将五百匹布整齐码好,一步一步,推向了青州城。

  还是那个家丁宋安接待了他们。他粗略地翻了翻,便点了点头,让账房付了尾款。

  拿着沉甸甸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宋老三和何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对着宋安鞠躬道谢。

  “多谢大人!多谢主家!”

  “以后还有这样的活,一定想着我们啊!”

  宋安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夫妻俩千恩万谢,推着空板车,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

  他们的脚步轻快,仿佛连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儿子的学费、书费、笔墨纸砚,全都有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宋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死人般的冷漠。

  ……

  与此同时,青州官学内。

  宋河对家中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这几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李渔和王秀才身边。

  李渔的书房里,檀香袅袅。

  “为学之道,贵在持之以恒,亦贵在融会贯通。”

  李渔呷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宋河身上,“你那日所作《观书有感》,立意高远,可见你悟性非凡。

  但诗才一道,偶得佳句者众,能持续为之者寡。

  老夫今日,想再考考你。”

  王秀才坐在一旁,正襟危坐,神情专注。

  他名为先生,实则半个学生,这几日听李老探花讲学,只觉得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

  此刻听闻又要考校宋河,他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期待。

  宋河知道,这是老师在检验自己的根基,不敢怠慢,起身拱手道:“请先生赐题。”

  李渔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院中那一片青翠的竹林。

  风过,竹叶沙沙作响,如涛如浪。

  “便以那窗外之竹为题吧。”

  以竹为题?

  宋河心中一动,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关于竹的千古名篇。

  他略作“沉吟”,实际上是在快速筛选最适合此刻情境的一首。

  有了。

  他抬起头,开口吟诵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第一句出口,李渔端着茶杯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王秀才更是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

  好一个“咬定”!将竹之坚韧,写得力透纸背!

  宋河没有停顿,声音愈发铿锵有力: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诗句落罢,书房内一片寂静。

  半晌,李渔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好!好!好一个‘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连说三个“好”字,看向宋河的眼神里,再无一丝考量,只剩下纯粹的欣赏。

  “此诗言辞质朴,却风骨天成!宋河,你之才,你之心性,实乃老夫生平罕见!”

  王秀才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喃喃自语:“千磨万击还坚劲……这……这等胸襟气魄,当真是一个少年人能写出来的吗?”

  李渔心情大好,抚掌大笑:“今日得此佳句,当浮一大白!走,长明,宋河,老夫做东,带你们去青州最好的酒楼,逍遥楼!待官学正式开学,可就没这般清闲了。”

  宋河与王秀才连忙推辞,但在李渔的坚持下,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逍遥楼,青州城当之无愧的销金窟。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门口迎客的侍女都身着上好的绸缎。

  李老探花身份尊崇,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一路将他们引上视野最好的三楼雅座。

  沿途遇到的所有文人雅士、富商巨贾,见到李渔,无不驻足躬身,抱拳行礼,口称“李老先生”。

  宋河跟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幕,心中激荡不已。

  一介探花,便能让满楼权贵尽低头。

  若有朝一日,自己能金榜题名,位列人臣,又该是何等光景?

  到那时,爹娘就再也不用在染缸前劳碌,再也不用看主家的脸色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