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李老探花亲自讲学,人潮涌动-《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

  官学课堂内,随着李渔的到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秀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李渔,搬来一张太师椅,请老先生坐下。

  然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像个最恭顺的学生,垂手站在李渔的身后。

  他现在是官学的助教了。

  这个职位,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不用再为了几两碎银子卑躬屈膝。

  他吃上了官粮,走出去腰杆都挺得笔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初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帮了宋河一把。

  王秀才看着前排那个坐得笔直的少年背影,心中充满了庆幸和感激。

  这宝,真是押对了!

  李渔坐定后,目光缓缓扫过整个课堂。

  当他看到后面那黑压压的人群时,眉头微微一皱,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

  “治史,乃为学之基石。”

  “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任何历史,皆为当代之史。读史,可以明智,可以知兴替,可以鉴得失。”

  “于科举一道,策论文章,更是处处离不开引经据典,以史为鉴。”

  李渔没有拿书,历史典故早已烂熟于心。

  他从三皇五帝讲到大雍开国,洋洋洒洒,信手拈来,将历史的功用和重要性阐述得淋漓尽致。

  下方的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卢晚等人,也难得地收起了玩闹之心,正襟危坐。

  宋河却听得有些异样。

  李渔讲的史,核心是“天命”,是“圣君贤臣”,是“德行教化”。

  一切历史的变迁,王朝的更迭,都被归结为君王的德行好坏,以及是否遵循了上天的意志和圣人的教诲。

  这是一种典型的唯心史观。

  这跟他前世所学的历史观,简直是南辕北辙。

  半个时辰后,李渔讲完了开篇,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他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径直落在了宋河身上。

  “宋河。”

  全场数百道目光,瞬间聚焦。

  宋河站起身来,躬身一揖:“学生在。”

  “老夫方才所言,你听明白了多少?”

  李渔缓缓问道,“你且说说,你对这史学,有何看法?”

  来了。

  宋河心头一凛。

  这是李渔在考校他,也是在向众人展示他这个“亲传弟子”的与众不同。

  他完全可以顺着李渔的话头,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把老先生哄得开开心心。

  但是……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刚刚得到的【史学:青铜1】,又感受了一下背后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富贵险中求。

  想要一鸣惊人,想要彻底在青州站稳脚跟,就不能走寻常路!

  他要的,不仅仅是李渔的欣赏,更是彻底的震撼!

  宋河定了定神,朗声开口。

  “回先生,学生以为,先生所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学生万分赞同。”

  李渔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宋河话锋一转。

  课堂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学生斗胆,窃以为史学之核心,并非在于帝王将相之德行,亦非虚无缥缈之天命。”

  李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宋河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学生以为,是‘人’,是千千万万活生生的‘人’,以及他们赖以为生的‘物’,共同推动了世道变迁!”

  “饥寒,使人揭竿而起,于是王朝崩塌;丰衣足食,使人安居乐业,于是天下太平。铁器之用,让耕地倍增,于是人口繁衍;水利之兴,让灌溉便利,于是仓禀充实。”

  “社会之存在,决定社会之意识。是百姓的肚子,是工匠的锤子,是农夫的犁,决定了这世间的一切道理和思潮。”

  “人心与道德,不过是随着这些‘物’的改变,而随之改变的浪花罢了!”

  “所谓史学,究其根本,当是研究这‘人’与‘物’之间关系的学问!而非仅仅是帝王将相的家谱!”

  一番话,在寂静的课堂上空炸响!

  离经叛道!

  这简直是离经叛道!

  李渔所信奉的,是朱熹一脉的理学,讲究“心外无物,心外无理”,认为人心、天理才是世界的本源。

  而宋河这番话,什么“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什么“百姓的肚子决定道理”,完全是将理学的那一套给彻底颠覆了!

  这是将圣人踩在脚下,将“物”抬到了“理”之上!

  “嗡——”

  整个课堂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这宋河是疯了吧!”

  “他……他竟敢当着李公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这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啊!”

  卢晚几人目瞪口呆,他们完全听不懂宋河在说什么,但他们能看懂李渔的脸色。

  李渔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叮!收到来自李渔的负面情绪值 10!】

  【叮!收到来自王秀才的负面情绪值 50!】

  【叮!收到来自……】

  系统提示音如山洪暴发,彻底淹没了宋河的脑海。

  李渔死死地盯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一生建立起来的学术殿堂,被这个年仅十岁的少年,用最粗暴的方式,狠狠地砸开了一道裂缝。

  阳光从裂缝中照了进来,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

  “下……下课!”

  半晌,李渔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