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

  “滚……滚钉板?”赵雷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那……那还能有活人?”

  “九死一生。”宋河吐出四个字。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

  宋河不是退缩,他是不忍心。

  李魁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墨卿脸色发白,喃喃道:“这……这可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卢晚去滚吧?他那身子骨,别说滚过去,看一眼都得吓晕了。”

  是啊,找谁去滚?

  这个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活儿,谁来干?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深夜,卢晚才回来。

  他满身酒气,脚步虚浮,像是喝断片了,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宋河面前,没等宋河开口,就“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宋河,对不起,我……我混蛋!”

  他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

  “是我急昏了头,我不该怀疑你!兄弟,我错了!”

  宋河连忙将他扶起。

  卢晚站稳身子,眼神却无比坚定,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三个好友,最后目光落在宋河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明天,我就去滚那钉板。”

  “那是我爹,我是他儿子。”

  “这钉板,我来滚!”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京城西去的官道上,早已戒严。

  金吾卫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道路两侧围得水泄不通,气氛肃杀。

  宋河、卢晚一行五人,穿过稀疏的人群,来到了戒严线的边缘。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衣衫褴褛,面带悲愤,显然都是想趁着今日圣驾出巡,来告御状的。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旁边,赫然摆放着一张令人不寒而栗的木板。

  那木板长约五米,上面密密麻麻地倒插着无数闪着幽光的铁钉,钉尖朝上,锋利无比。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森森寒芒。

  木板旁边,已经躺倒了三四个人,个个浑身鲜血淋漓,衣衫被扎得稀烂,身体像个破布口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几个衙役正嫌恶地拖着他们的腿,准备将他们扔到一边去。

  “咕咚。”

  卢晚狠狠咽了口唾沫,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两腿发软,肚子里的酒意瞬间化作了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昨日的豪言壮语,在亲眼目睹这地狱般的景象后,被瞬间击得粉碎。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他想往前走,可那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后拉了一把。

  是李魁。

  “卢晚,你不行。”

  李魁轻声说:“你是个读书人,将来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身上留下一身烂疤,穿上官服都不好看。”

  “可是……可是我……”卢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魁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李家,世代武将。我爹天天骂我不学无术,就知道舞刀弄枪。我早就烦透了官学里那些之乎者也,一心就想去军营里博个功名!”

  他一边说着,一边“刺啦”一声,扯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古铜色、结实健硕的上半身。少年人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

  “男人身上,有点疤算什么?那是军功章!”

  “不行!”

  卢晚急了,死死拉住他的胳膊,“这不行!朝廷有规定,必须是直系血亲……你……你替不了我!”

  “谁说替不了?”

  李魁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驱散了周围不少阴霾。

  他看着卢晚,看着墨卿,看着赵雷,最后看着宋河。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对着卢晚,单膝跪地!

  “我,李魁!”

  “你,卢晚!”

  “还有墨卿、赵雷、宋河!”

  “我们五个,今日在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在上,我等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在这肃杀的街头,如一道惊雷炸响。

  卢晚愣住了。

  墨卿和赵雷也愣住了。

  宋河看着单膝跪地的李魁,又看了看旁边那张血腥的钉板,忽然明白了什么。

  “好!”

  墨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拉着还有些发懵的赵雷,对着卢晚和李魁,一同跪下!

  “我墨卿,愿与各位结为兄弟!”

  “还有我赵雷!”

  宋河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走上前,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跪了下来。

  “还有我,宋河。”

  五个少年,就在这天子脚下,在无数百姓和官兵的注视下,对着彼此,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哥!”

  “二哥!”

  “三弟!”

  “四弟!”

  “五弟!”

  礼毕,李魁哈哈大笑着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卢晚的肩膀。

  “大哥,现在,我们是异姓兄弟了!你爹,就是我爹!儿子替爹伸冤,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

  说完,他再也不看众人,毅然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张遍布铁钉的木板走去。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拉得很长。

  “李魁……”

  卢晚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他想喊,想冲上去,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眼泪,无声地,汹涌地,从他这个知府公子的眼中,夺眶而出。

  李魁来到钉板前方,他看了一眼那些锋利的钉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慢慢地,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