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揣在我怀里。
我一路，从御书房，走回承恩殿。
路，不长。
我却觉得，比我入宫这十年，走过的所有路，都要长。
我的腿，是软的。
我的脑子，是空的。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我只记得，李德宣读完旨意后，那几个阁老，看我的眼神。
那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探究。
而是，多了一种，敬畏。
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的，敬畏。
我，就是那种力量。
这太可笑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只会和面，只会颠勺。
现在，却要，去“协理六宫”。
我连我们家厨房里，有几口锅，都经常记混。
现在，要去管，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
我能管好什么？
管她们，今天中午，是吃米饭，还是吃馒头吗？
宫道上，很安静。
可我，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从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射出来。
粘在我的身上。
那些目光，以前也有。
是好奇，是嫉妒，是看戏。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是恐惧。
我走过一个拐角。
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小宫女，看见我，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噤声。
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头，埋得死死的。
身子，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可我能感觉到，她们的恐惧，像实体一样，追着我的后背。
让我，浑身发冷。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小院子。
一个，热气腾腾的，小厨房。
现在，好像，都有。
甚至，比我想要的，还要好。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高兴呢？
我好像，被关进了一个，更大的，更华丽的，笼子里。
他们，还给了我一把，可以打开别人笼子的钥匙。
告诉我，你看，你多自由。
可我自己的那把锁，却被他们，用金子，给焊死了。
终于，我看到了，承恩殿的门。
门口，跪了一地的人。
小翠，跪在最前面。
她看见我，眼睛“唰”一下就红了。
她没哭，她在笑。
那种，喜极而泣的，笑。
“恭喜娘娘！”
她带着哭腔，高声喊。
“贺喜娘娘！”
她身后，承恩殿所有的宫人，都跟着，山呼海啸一般地，喊了起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那声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激动到涨红的脸。
我忽然觉得，我跟他们，好像，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
他们的狂喜，是真的。
我的茫然，也是真的。
“都起来吧。”
我的声音，很哑。
我走进院子，没理会他们的簇拥。
我径直，走向了我的小厨房。
那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我推开门，那股熟悉的，烟火和食物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
心，才好像，落回了，肚子里。
我走到灶台边，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总算，浇灭了心里那股，无名火。
我瘫坐在，灶膛前的那个小板凳上。
看着案板上，我昨天揉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发酵的面团。
上面，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干皮。
我的人生，好像，也成了这块面。
被人，胡乱地，揉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形状。
然后，就那么，被扔在了那里。
不上不下。
正发着呆，门口，传来一个，我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母妃。”
昭儿，站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早朝时的朝服。
可他整个人，看起来，比穿着朝服时，还要，挺拔。
他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好像，很高兴。
我，看着他。
我忽然，很想，拿起旁边那根，擀面杖。
照着他屁股，狠狠地，来一下。
可我，不能。
我现在，是皇贵妃了。
打未来的太子，好像，罪加一等。
“你怎么来了？”
我没好气地问。
“儿子，来给母妃，道喜。”
他走进来，很自然地，在我身边，找了个地方，站定。
“父皇此举，实在是，英明。”
“既全了母妃淡泊之心，又给了母妃，应得的尊荣。”
“两全其美。”
我听着，只想，冷笑。
两全其美？
是两头堵死了我的路吧。
“我有什么好喜的？”
我看着灶膛里，已经熄灭的，灰烬。
“我又不想当什么，皇贵妃。”
昭儿，沉默了一下。
“儿子知道。”
他说。
“母妃的心，不在于此。”
“可有时候，身处高位，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脸，在昏暗的厨房里，线条，显得格外清晰。
他长大了。
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我用一个鸡腿，去哄的孩子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盘算。
甚至，会反过来，给我讲大道理了。
我心里，忽然，有点堵。
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我不想保护谁。”
我把头，扭到一边。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母妃，”昭儿的声音，放轻了。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若不是您，儿子，走不到今天。”
我，没说话。
我能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会信吗？
整个皇宫，都不会有人信。
就在这时，小翠在门口，怯生生地，探进头来。
“娘娘……”
她的脸色，有点为难。
“德妃娘娘，来了。”
“说是……有桩，顶要紧的急事，想请您，拿个主意。”
我，愣住了。
德妃？
苏婉仪？
她能有什么急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昭儿，在我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母妃。”
“您看。”
“您的‘食政’大道，这就，开始了。”
我一路，从御书房，走回承恩殿。
路，不长。
我却觉得，比我入宫这十年，走过的所有路，都要长。
我的腿，是软的。
我的脑子，是空的。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我只记得，李德宣读完旨意后，那几个阁老，看我的眼神。
那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探究。
而是，多了一种，敬畏。
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的，敬畏。
我，就是那种力量。
这太可笑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只会和面，只会颠勺。
现在，却要，去“协理六宫”。
我连我们家厨房里，有几口锅，都经常记混。
现在，要去管，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
我能管好什么？
管她们，今天中午，是吃米饭，还是吃馒头吗？
宫道上，很安静。
可我，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从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射出来。
粘在我的身上。
那些目光，以前也有。
是好奇，是嫉妒，是看戏。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是恐惧。
我走过一个拐角。
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小宫女，看见我，像见了鬼一样，猛地噤声。
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头，埋得死死的。
身子，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可我能感觉到，她们的恐惧，像实体一样，追着我的后背。
让我，浑身发冷。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小院子。
一个，热气腾腾的，小厨房。
现在，好像，都有。
甚至，比我想要的，还要好。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高兴呢？
我好像，被关进了一个，更大的，更华丽的，笼子里。
他们，还给了我一把，可以打开别人笼子的钥匙。
告诉我，你看，你多自由。
可我自己的那把锁，却被他们，用金子，给焊死了。
终于，我看到了，承恩殿的门。
门口，跪了一地的人。
小翠，跪在最前面。
她看见我，眼睛“唰”一下就红了。
她没哭，她在笑。
那种，喜极而泣的，笑。
“恭喜娘娘！”
她带着哭腔，高声喊。
“贺喜娘娘！”
她身后，承恩殿所有的宫人，都跟着，山呼海啸一般地，喊了起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那声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激动到涨红的脸。
我忽然觉得，我跟他们，好像，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
他们的狂喜，是真的。
我的茫然，也是真的。
“都起来吧。”
我的声音，很哑。
我走进院子，没理会他们的簇拥。
我径直，走向了我的小厨房。
那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我推开门，那股熟悉的，烟火和食物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
心，才好像，落回了，肚子里。
我走到灶台边，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总算，浇灭了心里那股，无名火。
我瘫坐在，灶膛前的那个小板凳上。
看着案板上，我昨天揉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发酵的面团。
上面，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干皮。
我的人生，好像，也成了这块面。
被人，胡乱地，揉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形状。
然后，就那么，被扔在了那里。
不上不下。
正发着呆，门口，传来一个，我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母妃。”
昭儿，站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早朝时的朝服。
可他整个人，看起来，比穿着朝服时，还要，挺拔。
他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好像，很高兴。
我，看着他。
我忽然，很想，拿起旁边那根，擀面杖。
照着他屁股，狠狠地，来一下。
可我，不能。
我现在，是皇贵妃了。
打未来的太子，好像，罪加一等。
“你怎么来了？”
我没好气地问。
“儿子，来给母妃，道喜。”
他走进来，很自然地，在我身边，找了个地方，站定。
“父皇此举，实在是，英明。”
“既全了母妃淡泊之心，又给了母妃，应得的尊荣。”
“两全其美。”
我听着，只想，冷笑。
两全其美？
是两头堵死了我的路吧。
“我有什么好喜的？”
我看着灶膛里，已经熄灭的，灰烬。
“我又不想当什么，皇贵妃。”
昭儿，沉默了一下。
“儿子知道。”
他说。
“母妃的心，不在于此。”
“可有时候，身处高位，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脸，在昏暗的厨房里，线条，显得格外清晰。
他长大了。
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我用一个鸡腿，去哄的孩子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盘算。
甚至，会反过来，给我讲大道理了。
我心里，忽然，有点堵。
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我不想保护谁。”
我把头，扭到一边。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母妃，”昭儿的声音，放轻了。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若不是您，儿子，走不到今天。”
我，没说话。
我能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会信吗？
整个皇宫，都不会有人信。
就在这时，小翠在门口，怯生生地，探进头来。
“娘娘……”
她的脸色，有点为难。
“德妃娘娘，来了。”
“说是……有桩，顶要紧的急事，想请您，拿个主意。”
我，愣住了。
德妃？
苏婉仪？
她能有什么急事？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昭儿，在我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母妃。”
“您看。”
“您的‘食政’大道，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