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错乱纠缠-《欲之后》

  江琳一紧张,使劲闭上了眼睛,两只手交叉挡在了胸前。

  她嗅到他身上的烟味,比韩伟的浓烈,想来比他抽烟多。

  除了烟味,还有……男人味。混合了北方草原、雪野、冰山的广阔气息。

  最好吃的雪糕,需要慢慢品尝。最尊重的东西,不会一口吃掉。这是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这次要是被他亲了,下一秒他就会瞧不起她。自古都是始乱终弃。

  和韩伟不一样,她不在乎韩伟怎么想,要留就留,要滚就滚。

  但她在乎眼前这个人的尊重。

  如果那次在宾馆对韩伟是半推半就,那这次对陆天远的抗拒是百分之百。

  她对这个男人有点好感,有点怦然心动,就像新月格格遇见鲁达海。

  但是她可没有想过和他谈恋爱。

  毕竟他那么大一只。一看就差着辈分。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说能当爹,当个叔叔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老一只,既然有儿子,必定有老婆。

  做小三,江琳可没有兴趣。

  “潲雨了,别淋着你,傻丫头。”

  陆天远的胳膊掠过江琳的头顶,将向外开的一扇窗户拉了进来关严。

  他那个吻没有落下来。还是中途回去了?还是人家压根没那意思?

  江琳窘迫地愣在那里。

  但肩膀上两条有力的胳膊还在,穿过她的肩头上方,去关两扇窗户。

  这也足够暧昧了吧?

  门把手转动,陆昶开门进来,甩了甩雨伞上的水,笑嘻嘻叫了一声:“江琳姐姐好。”

  父子俩留江琳一起吃饭,她坚持回自己宿舍。

  陆天远不容分说地给她盛好了饭:“哪有光干活不吃饭的道理,改天我请你和陆昶一起吃西餐。”

  做父亲的男人,有一份沉着稳重在举止里,令人感到安全。

  该死的安全感。

  直到离开他家前,江琳还在回味陆天远关窗户那个动作,有意?无意?

  陆大夫眼毒,一句话直击心灵:“看你心神不定,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江琳:“没,没有,明天试讲,复试。上一轮已经淘汰了一批。”

  陆天远:“相信自己,相信陆老师,我的眼光没错,你一定行!”

  一顿饭下来,气氛陡然缓和许多。

  加上陆昶跟他爸一样“社牛”,把学校里的事也说了不少,三个人就好像成了熟人。

  江琳不再称呼他为“陆医生”“陆教授”或“陆老师”,而是简化为“老师”。

  江琳在师大练过一些声乐,声音脆软温柔甘醇,“老师”二字叫出来,嗲味四溢。

  想必陆天远经常把孩子托付给别人,陆昶才能如此习惯外人的突然介入。

  饭后,陆昶进自己卧室写作业。

  江琳起身要走,陆天远突然问她:“看过《激情燃烧的岁月》吗?石光荣追着楮琴喊:‘我36了!’”

  江琳:“老师什么意思?”

  陆天远:“我39岁了,离婚已两年。”

  “……!”

  回到宿舍,马旋还在看书。老刘正在做题。她们永远在考试的路上。

  江琳来了气。

  都是因为她嘴快,慷他人之慨,才耗费她一下午给别人做了家政。她最讨厌做饭了。

  本想将陆天远说他39岁的话讲给马旋听,心里一气,不说话了。

  马旋坏坏一笑:“准备准备吧,明天第二次试讲。”

  试讲结束,结果出乎意料。

  江琳顺利通过,虽然中间有几十秒卡壳,但主考官用问答给了她补救机会。

  而给马旋的结论是:待定。

  这让马旋有点激愤:明明自己比江琳努力,比江琳优秀,凭什么让她优先通过面试。

  晚上江琳没在,隔壁的王珊来了。俩人正好聊到近日的招聘试讲,王珊先知先觉地说:“这是个看脸的时代。或者有钱有权也行,找工作这种事,还得送礼。”

  马旋第一次向这个她不喜欢的女人透露心思:“我每天都在练习试讲,都把老刘练恶心了,江琳从不练习……”

  “人家不是长得漂亮吗……”俩人意味深长地互看一眼。

  老刘就忧心忡忡:“谁说不是呢,前几天我堂哥给我找个工作,人家让我去见见面,结果一看我说话就拒绝呀。”

  马旋记得这事。那天老刘还专门买了一套正规点的套装。但她穿龙袍不像太子,驼背的毛病是个顽疾。

  加上老刘又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似乎随时等着受气。

  多数单位都是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用长相好看的,那也是个门面。

  可这个职业技术学校,多数老师也并不漂亮呀。

  “没法”,王珊说,“太卷了。以前不讲究的,现在讲究了。下一批机构优化,会先裁掉低学历的,毕竟,民办。”

  秋雨连绵。

  只要有机会,韩伟的电话还会频繁地打过来。“琳,我想你。”

  江琳像往常一样:“我也是。”

  韩伟不满足,向她撒娇:“夸夸我嘛,别总是冷得让我心慌。我正在外面出差,沿途的风景很美,蝉鸣已苟延残喘,充满活力的夏季已逐渐远去,真想带你一起出来。”

  韩伟对夏天情有独钟,江琳却最讨厌夏天,讨厌黏腻的蚊虫,花了的妆。

  韩伟却要她夸他,真让她词穷。

  搜刮了一番,她说道:“一般的成功男士都是惟利是图,非常现实,而你却集中了优秀、细腻和浪漫于一体,太难得了……”

  说完自己又笑场了,咬着唇忍住。

  不愧师大毕业的,才艺丰富,连演员素质也有了。

  她洞悉了韩伟情感需要的倾向,便给了这个很少被异性发现真正价值的男人适度的赞美和欣赏。

  何况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对他要讲。

  他们之间的话题随时都有枯竭的可能,只不过韩伟没有觉察。

  他为江琳与众不同的审美观点感到由衷的欣慰——她懂他。

  他们的电话能打上30—50分钟,打到耳朵发烫。

  明明有手机,韩伟还很多次打到座机,只为了宣示主权:大家注意,我还是她男朋友。

  这虚伪的狗粮让马旋烦躁。她用棉签把耳朵塞上,趴在床上大声朗读外语。

  她开着门,满屋走动,故意制造杂音背景,故意让电话那头的韩伟生气。

  这是马旋最擅长的。江琳对异性关系的处理方式,已经让她忍无可忍。今天蜜蜂,明天蝴蝶,她高中时也有漂亮女同学,哪有这样随便的。

  马旋对老刘说:“如果在古代,江琳若是个男人,定是那种翻墙入室的采花大盗淫贼。”

  老刘反应了一会儿:“啥叫采花大盗淫贼呀?”没想明白,继续低头看书。

  江琳放下电话,没有特别的厌倦,也没有特别的喜悦。

  就像在一个平常的夏日吃了块冰淇淋,意料中的甜腻和凉意,有就凉一瞬,没有也一样活,只是生活中多了一项不太讨厌的内容而已。

  只要韩伟不来,这项内容还是无害于健康的。

  就像听马旋外放新闻频道,听多了吵得心烦,完全不听还觉得缺了点什么。

  阿志带给她的伤痛,在白天已很少想起。只在某个昏沉的夜里,才会倏地将心刺痛一下,像是刚进入梦乡就被毒蝎蛰了一针,一激灵醒来,眼前是无边的黑。

  漫长的疗伤期。

  听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如果伤痊愈了,她还会继续和不明不白的男人纠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