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两难-《险职太医:历劫蜕变,自成医道》

  黑雾渐浓,鬼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白焕棠提剑走下城楼,背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挺拔。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只为复仇而来的白焕棠,她是御灵卫的头,是这座残破城池里,百姓的指望。

  至于复仇?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若能守住朝都,若杨柳青和吕明微能平安归来,这仇,或许该换一种解法。

  白焕棠侧躺在病榻上,左肩的伤口被药布裹得紧实,可那股阴气蚀骨的疼,远不及心口的憋闷来得难受。

  她望着帐顶绣着的暗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锦被。

  御灵卫副都督的职位,本该是她接近皇权的跳板,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牢笼。

  “狗皇帝……”她低声骂了句,声音沙哑。

  前日重伤昏迷前,她真的恨不得立刻杀了那狗皇帝

  她想起杨柳青,吕明微,二人如今都下落不明。

  吕明微只能装病离京,冒险去寻那流放之路。

  “有用的人全被他撅了……”白焕棠自嘲地勾了勾唇。

  她本是来复仇的,却偏偏被架到了“护城”的位置上。

  百姓的哭嚎、弟兄们的信任,像一张网,将她那点恨意缠得死死的。

  她明明该盼着这昏君垮台,可真到了朝都危难之际,却又不得不攥紧桃木剑,她也不得不尽自己的最大能力救下黎民百姓。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纵横之术吧。”她喃喃自语,眼底却满是冷意。帝王术,从来都是权衡取舍,可武德皇帝的取舍,却是弃天道、弃忠良。

  杨柳青和吕明微是天命所归的守城人,他偏要将这些人推到对立面,以为靠皇权就能压得住一切。

  “可惜啊……”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天道之人,从不是皇权能压得住的。他若真有本事独自撑住这方天地,倒还能坐稳龙椅。可如今……”

  她想起昨夜鬼物攻城时,天边闪过的那道微弱天光,那是天道示警的征兆。

  没有杨柳青引天光镇邪,没有吕明微统领全局,单凭她一个重伤的副都督,和一群疲惫不堪的卫士,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

  “这皇帝,指定当不了太久了。”

  白焕棠睁开眼,望向窗外微亮的天色,眼底再无往日的纠结,只剩一片清明。

  她或许暂时报不了仇,或许还要继续为这昏君“卖命”,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朝都的天,就该变了。

  锦被下的身躯像被拆开重组过,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

  白焕棠紧阖着眼,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左肩的伤口刚被触碰就疼得她指尖发颤,更遑论双眼,自昨夜用瞳术驱散那波怨鬼后,眼底便只剩灼烧般的刺痛,此刻连掀开一条眼缝的力气都没有。

  “焕棠,你再忍忍,太医来了。”

  阿仰的声音带着哭腔,布巾擦过她额角冷汗时,手都在抖。

  脚步声近了,药箱打开的声响清晰入耳,冰凉的药膏刚触到伤口,白焕棠便闷哼一声,指节死死攥住身下的褥子,将锦缎掐出几道皱痕。

  “白大人这伤是阴气入体,瞳术过度耗损了心脉,需得静养半月,切不可再动用术法。”

  太医的声音带着凝重,“如今朝都阴气未散,大人的身子……怕是撑不住再守城了。”

  撑不住了。

  白焕棠喉间发涩,她何尝不想撑不住?

  昨夜躺在城楼上时,她满脑子都是吕明微塞给她虎符时的模样,想着只要寻到杨柳青,他们就能远离这朝堂纷争。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复仇的火焰曾烧得她夜不能寐,若不是满城百姓的哭声缠着她,她早该放下这御灵卫的担子,追着吕明微的方向去了。

  可她是天命人。

  这三个字像一道枷锁,牢牢锁着她。

  她能不管百姓的死活,能看着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被黑雾吞噬,可她忘不了西街那个将孩子推到她身后的妇人,忘不了城隍庙前那群跪着求她护佑的老弱,那些人眼里的光,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法不管的。

  “阿仰,”白焕棠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城西的百姓……安置好了吗?南城门的符咒阵,是谁在守着?”

  “您都这样了还管这些!”阿仰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很快软下来,带着委屈。

  “卫众们都在撑着,可……可人手实在不够,昨夜又有三个兄弟没回来……”

  药膏敷完,太医又留下几帖汤药,再三叮嘱不可再劳心费神。

  脚步声渐远,帐内只剩她和阿仰两人的呼吸声。

  白焕棠依旧闭着眼,眼角却渗出几滴泪来。

  她想逃,想追上吕明微,想卸下这满身的责任,可百姓的安危像一块巨石,压得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走。

  阿仰在一旁想,杨大哥在暗牢里捱过的那些日夜,忽然清晰得像在眼前。

  她本可跟着吕统领逃出生天,却偏要守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只盼着假若被吕明微救回后,第一时间赶回杨柳青接爹娘。

  伯父伯母还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盼着吧?

  去年过节,伯母还塞给她一篮新蒸的枣糕,笑说等大哥回来,要给他做最爱吃的酱肘子。

  可如今……阿仰心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连喘口气都觉得疼。

  该怎么跟他们说呢?杨大哥没能从流放地活下来?

  还是说,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没能寻回来?

  她仿佛已经看见伯父手中的烟袋锅子“当啷”掉在地上,伯母扶着门框的手开始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石板上。

  不行,不能说。

  阿仰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口。

  若是说了,伯父本就不好的身子骨怕是要垮,伯母也会日夜以泪洗面。

  可瞒着他们,又能瞒多久呢?日子一天天过,大哥始终不回,他们迟早会起疑心。

  阿仰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晚霞,只觉得满心都是无力。

  她该怎么办才能既不伤害伯父伯母,又能让他们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能得瞒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