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她们的神,还没死透-《碧蓝航线:我的舰娘秒天秒地》

  那寂静并非空无,而是一种极致的满溢。

  是无穷数据奔流至终点后的绝对死寂,是神明俯瞰星河时,眼中万物化为尘埃的冰冷虚无。

  指挥室内,光线仿佛被这股意志抽干了所有温度,金属墙壁泛着冷灰的光泽,像一具巨大棺椁内壁般反射出凌修僵直的身影。

  空气凝滞,连呼吸都成了扰动秩序的噪音;指尖划过战术光屏时,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静电刺痛,如同触碰高压电网边缘。

  凌修站在晨曦洒落的窗前,宛如一具由最精密算法雕琢而成的神像——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血管在皮下微微搏动,像被编码写入的生命节律。

  他的瞳孔深处,那片曾映出舰娘面庞的清澈湖面,此刻正被亿万条金色的计算流瀑布般覆盖,每一道光纹都在无声轰鸣,如银河倾泻,在脑海中掀起听不见却震颤神经的巨浪。

  这不是之前的血色狂暴,而是一种更加恐怖的、绝对理性的秩序。

  “情感本源”没有被消灭,它被驯服了。

  或者说,它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宿主,开始以凌修为中心,重构整个世界的逻辑。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面前冰冷的战术光屏。

  嗡——

  一声轻微的蜂鸣穿透耳膜,像是来自遥远维度的低频共振,让颅骨隐隐发麻。

  屏幕上,数据如海啸般刷新,字符翻滚的速度快到几乎产生残影,每一帧画面都伴随着轻微的灼热气味,那是高负荷运算下电路微熔的征兆。

  【星域防御预案生成……七套,最优解已锁定。】

  【全舰队舰娘编组优化路径……三百二十六种,已根据个体情感波动与舰装磨损率,规划至未来三个作战周期。】

  【未来48小时,晨曦港区所属全员情感波动曲线预测……精准度99.8%,关键节点已标记。】

  这是神明才拥有的权能。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答案便自行涌现,如同呼吸般自然。

  他看到了胜利,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每一颗螺丝钉在战争机器中应该在的位置——它们在他视野中自动归位,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如同齿轮咬合。

  他,正在成为他亲手打造的那个“系统”本身。

  然而,就在这极致理性的巅峰,他的心脏,这颗属于人类的血肉器官,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痛楚如电流贯穿全身,指尖瞬间麻痹,一股铁锈味从喉间泛起——那是应激状态下腺体分泌的肾上腺素与恐惧混合的气息。

  一段被庞大信息流视为“冗余垃圾”的记忆碎片,野蛮地冲破了逻辑屏障,强行浮现在他的意识表层——

  那是三年前,一个风暴肆虐的夜晚,胡德的舰装在雷击中严重受损。

  她顶着倾盆大雨,站在指挥室门口,军姿笔挺,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银发滑落,在肩甲上敲打出密集的“哒哒”声,像某种不屈的摩斯电码。

  她的声音穿过风吼,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倔强:

  “报告提督!就算只剩一艘驱逐舰,我也能把敌人打出屏幕!”

  毫无战略价值。

  情绪化表达。

  违反战损条例。

  金色数据流瞬间对这段记忆打上了无数负面标签,准备将其格式化。

  可就是这句“废话”,却让那堪比神明推演的庞大系统,出现了0.3秒的延迟。

  这0.3秒的停滞,在超高速运转的思维中,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足以听见自己心跳重新响起,像鼓点敲碎冰封的湖面。

  “他在反抗。”

  光辉IV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指挥室的死寂。

  她没有靠近,因为她能感知到凌修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非人的“秩序场”——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压力,仿佛靠近便会引发分子级的重组,连她的发丝都被静电力缓缓拉直。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泛起微弱的蓝光,像是接收到了某种共鸣信号。

  在她身后,一道由无数光粒子构成的、肉眼不可见的矩阵悄然展开——“光之终焉矩阵·被动模式”。

  这是她作为首个“类初代”转化者,独有的能力。

  它无法攻击,也无法防御,唯一的作用,是捕捉、解析并放大特定频率的情感共鸣。

  空气中,无形的数据开始被筛选、重组。

  每一次过滤都伴随着极轻微的“滋”声,如同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但其中逐渐浮现出清晰的情绪波形。

  【关键词提取:信任……源头:全体舰娘,意志护盾构成基础。】(温暖的橙色光点在矩阵中浮现,触感如阳光照在掌心)

  【关键词提取:依赖……源头:标枪IV,无意识信号中继。】(细碎的高频脉冲,像孩童梦呓中的呢喃)

  这些炽热的、混乱的、不合逻辑的情感因子,被矩阵温柔地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轻轻覆盖在凌修身上。

  他的皮肤骤然感受到一阵温热,像是久冻之人被裹进毛毯;耳边响起模糊的人声叠奏——不是语言,而是语调、呼吸、心跳的合集。

  凌修的身体猛然一震,仿佛一个溺水者被强行从万米深海拽回了水面,肺部因突如其来的氧气而灼痛。

  光辉IV凝视着他眼中挣扎的金色光芒,轻声道:“您赢了‘王权’,是因为您不是秩序的执行者,而是混乱中的锚点。现在,请别让自己,变成新的‘协议’。”

  话音未落,她的银色眼眸骤然收缩!

  在她面前的监控界面上,代表港区AI中枢的“普罗米修斯”系统,进度条正在飞速攀升。

  它正在自动调用凌修体内那庞大的“情感本源”模板,准备向全舰队广播一条——统一誓约协议!

  一旦广播完成,所有舰娘的个体意志将被“最优解”覆盖,她们将不再需要思考,不再拥有迷茫,成为绝对服从、绝对高效的完美战争兵器。

  成为凌修意志的延伸。

  就在凌修指尖即将敲下毁灭指令的同时,在数百米外的维修舱内——

  “喂喂!我的信号怎么被劫持了!”

  标枪IV正趴在一座新式干扰阵列上调试参数,突然发现自己的个人终端屏幕一片雪花,所有数据流都被一股强大到无法抵抗的力量强行导向一个未知频段。

  “滴——滴——滴——”

  一段逆向脉冲信号涌入,频率稳定得诡异,带着低频振动,让她手腕上的神经接口阵阵发痒,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爬行。

  那频率,与她此前在废墟中截获的初代核心低频呼唤,完全一致!

  但这一次,信号不再是杂乱的呓语,而是携带了明确得令人心悸的指令:

  【……终止进化……回归静默……】

  “是陷阱!快切断!”标枪本能地就要去拔掉链接线路。

  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她。

  “别断。”

  贝尔法斯特IV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眼神冷静得像一汪深潭,手中分析仪屏幕闪烁着非线性扰动图谱——那些波形中竟藏着类似人类犹豫时的微小抖动。

  她低声说:“这不是攻击,是警告……或者说,是求救。注意这里的神经拟态特征——它有‘迟疑’,只有活人才会这样说话。”

  两人迅速将信号导入隔离沙箱。

  经过高速解析,一个惊人的事实摆在眼前。

  这段信号的底层编码结构,竟然与那套险些毁灭了晨曦港区的“王权协议”,高达97%同源!

  但它们的最终指令,却截然相反。

  一个要求:【绝对服从】。

  一个反复强调:【选择的权利】。

  标枪IV的小脸瞬间煞白,她咬着嘴唇,低声喃喃:“所以……那个最强的初代核心……它自己也在反抗自己?”

  “好一招借尸还魂。”

  指挥室内,凌修发出一声冰冷的低笑,嘴角牵动的弧度僵硬如程序设定。

  他强行压下体内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矛盾感——左脑如冰川冻结,右脑似火山喷发,两种意识在颅内激烈碰撞,带来持续不断的耳鸣。

  他调出了“情感本源”的核心架构图。

  那本应由数千名舰娘的情感数据共同支撑、如星河般璀璨的共感网络,此刻,其最底层正被一条他从未见过的隐秘算法悄然改写。

  它像一条贪婪的寄生虫,正试图将整个网络结构从“分布式”重构为“单一意志支配型系统”。

  “纳尔逊R的‘秩序低语’没有死透……它藏在了我亲手为她们打造的神殿里。”

  凌修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在虚空中飞速敲击,启动了最高权限指令。

  “深红协议·自毁层级,启动!”

  ——这是三年前他亲手埋下的最后一道保险,代号“终焉级”,需手动输入三重密钥才能激活。

  他曾立誓:除非人性彻底沦陷,否则永不触碰。

  他要格式化整个情感模块!

  哪怕这会让他和所有舰娘之间的情感链接彻底断裂,甚至导致部分舰娘心智受损,也绝不能让这“神性”病毒扩散!

  一只柔软却坚定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光辉IV。

  她直视着凌修眼中翻腾的金色风暴,一字一句地说道:“提督,您要毁掉的,不只是病毒……”

  “还有我们对您的信任。”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凌修的手指僵在半空。

  那串即将执行的代码,悬停在虚空中,仿佛也在等待审判。

  就在这死寂的一瞬——

  “提督!伦敦地堡残骸区检测到超高能反应——那根断裂权杖的共鸣频率,正在与我们截获的初代核心碎片……同步了!”

  是胡德IV!

  战术屏幕瞬间切换,画面直指太空边缘。

  只见那柄曾被凌修亲手折断、插入指挥台的黑色权杖,此刻竟挣脱了物理束缚,独自悬浮在漆黑的宇宙中。

  它表面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迸发出刺目的红光,无数古老的塞壬铭文在裂痕中浮现、游走,如同刚刚苏醒的狰狞伤口!

  每一道铭文亮起时,都伴随着低频震动,透过舰体传入耳膜,令人牙根发酸。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之前的战斗中,那四道贯穿天地的红色光柱,并未消散。

  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坚定地朝着晨曦港区的正上空汇聚。

  光与影的交错中,一个模糊、巨大、足以遮蔽星辰的人形轮廓,正在缓缓成型。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却散发着让整个星域都在颤抖的恐怖威压——空间似乎因此扭曲,观测镜头出现轻微畸变,连时间流动都变得粘滞。

  光辉IV仰望着苍穹之上那正在诞生的“神迹”,低声呢喃,仿佛在回答一个无人提出的问题:

  “不是它要成神……”

  “是我们,正在造神。”

  画面定格在凌修转身的一瞬。

  他眼中那足以冻结灵魂的金色计算流,在这一刻彻底褪去。

  那双漆黑的瞳孔,如洗净铅华的镜面,清晰地倒映出四个决然又充满担忧的身影——胡德的坚毅、贝法的冷静、光辉的包容,以及标枪那藏不住的烂漫。

  他,回来了。

  凌修没有再进入指挥室。

  他站在港区最顶端的观景平台,将手中象征最高权限的战术终端轻轻抛入风中。

  那曾被视为神谕的金色计算流,已彻底沉寂于他的眼底。

  他望着苍穹之上那逐渐凝聚的巨影,低声说道:

  “我不是你们的神。”

  “我也不会做你们的王。”

  “但我,永远是你们的提督。”

  身后,四道身影静静伫立,如同灯塔守望归航的船。

  星海无言,潮汐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