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献上百万和神木,老板却嫌材料太次!-《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天,亮了。

  江城的天空,是一种病态的灰白。阳光费力地穿透阴气凝成的薄雾,落在废墟上,没有半分温度。

  刘根一夜无眠。

  他瘫在沙发上,手心被那张黑色的卡片硌得生疼。

  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那张裂开的巨脸,那张吞噬黑影的深渊巨口。

  一百万。

  三百年雷击桃木心。

  这两个词,像两座无形的山,压得他几乎窒息。

  不行。

  必须立刻给老板送去。

  这东西,太烫手了。

  他和杨秀打了声招呼,揣着那张似乎有千斤重的卡,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小区里,几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正在清理地上的血迹,人人神情肃穆。没人拦他,陈队长那边应该已经打点过。

  刘根开着车,在恍如末日的城市里穿行。

  沿途的残垣断壁之中,姜白的扎纸店,显得格格不入。

  青砖旧瓦,仿佛时间在这里断了层。

  刘根停好车,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店门。

  “吱呀——”

  一股混杂着竹篾、纸浆和桐油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竟莫名地松弛了半分。

  姜白不在前堂。

  刘根放轻脚步,穿过店铺,走向后院。

  院子里,姜白正蹲在一块大青石板旁。

  他穿着一身耐脏的粗布黑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手里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竹刀,正专注地处理着一张……皮。

  那正是昨晚无面神魔蜕下的皮囊,此刻被平整地铺在石板上。

  姜白正用竹刀,一点一点,刮去皮下残留的一层灰色筋膜。

  他的动作精准、稳定,竹刀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那神情,不像在处理一张可怖的人皮,倒像是在打磨一件传世的玉器。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专注得近乎虔诚。

  刘根的喉咙瞬间干得冒火。

  “老板。”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

  姜白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也没抬。

  “醒了?吃早饭没?”

  “……没。”

  “厨房有馒头,自己去拿。”

  “老板,我不是来吃早饭的。”刘根的声音发颤,他从口袋里,用两根手指,像捏着一片炸药般,小心地捏出那张黑卡,递了过去,“这个……昨晚那个陈队长,给的。”

  姜白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接过卡片。

  他没问卡里有多少钱,反而用拇指摩挲着卡的质感,又对着光看了看切面。

  “用阴沉木的粉末压的,加了点妖兽骨胶,有点意思。”

  他评价道。

  “就是边角没抛光,当刮板都嫌糙。”

  刘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密码六个八。”他只能干巴巴地补充。

  “哦。”

  姜白把卡片随手揣进兜里,又拿起竹刀,准备继续他的工作。

  “辛苦你了,跑一趟。馒头在灶上,自己热。”

  这就……完了?

  那可是一百万!

  刘根急了,上前一步,声音都变了调:“老板!卡里有一百万!”

  姜白刮皮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是问:“能换成现钱?”

  “啊?”

  “我是问,这东西能换成我要的材料吗?”姜白微微皱眉,“还是说,只能买米买面?”

  刘根彻底懵了。

  老板关心的重点,从来就不在钱的数目上。

  “应……应该可以,他们是江城修行者联盟,这点门路总有的。”

  “那就行。”

  姜白点点头,又低头刮起了皮,嘴里嘀咕着。

  “正好,订的那批阴沉竹该付尾款了,剩下的钱,还能把库房的防潮阵法修一下。”

  刘根看着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揣着彩票头奖去找世界首富报喜的傻子。

  人家根本不在乎。

  他一咬牙,把最后的底牌也掀了出来:“还有!那个陈哥说,只要您肯出手帮忙,他们陈家,愿意献上祖传的三百年雷击桃木心!”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

  姜白手里的竹刀,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某种光。

  他盯着刘根,一字一句地问:“三百年的?被天雷劈过几次?确定是木心?”

  一连三问,字字如针,扎得刘根头皮发麻。

  他连连点头:“他亲口说的,三百年雷击桃木心!”

  “木心有多大?”

  “这个……他没说。”

  “整棵树的残骸呢?”

  “……应该没了吧,就剩个木心了。”

  姜白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惋惜。

  “败家玩意儿。一整棵雷击木,能出多少好料,就留个木心有什么用?”

  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

  “雷击木质坚阳纯,火烧不坏,水浸不腐,做纸偶龙骨是绝佳之选。尤其是木心,刻上符文能自行汇聚阳气。可惜太小了,做不了大件……”

  他嘴里念叨着,全是刘根听不懂的行话。

  刘根屏住呼吸,他知道,这事儿有戏。

  半晌,姜白停下脚步,看向刘根。

  “你跟那个姓陈的说。”

  刘根瞬间挺直了腰板。

  “第一,把木心送来,我验货。”

  “是!”

  “第二,我出手可以,但看我心情,也看是什么东西。鸡毛蒜皮的小事,别来烦我。”

  “明白!”

  “第三,”姜白走进屋,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笔走龙蛇,递给刘根,“这是耗材单,让他们把这些东西一起送来。办事的跑腿费,就从那张卡里扣。”

  刘根接过单子,低头一看。

  “头年饱满糯米,五十斤。”

  “三岁纯黑公狗心头血,十斤,活取。”

  “五年老雄鸡鸡冠,一百个,带血。”

  “陈年矿砂,五斤,要色如鸡血者。”

  “……”

  下面罗列了十几样东西,样样刁钻古怪。

  “老板,这些是……”

  “加班的耗材。”

  姜白回答得天经地义。

  “我出手,总不能让我自己掏钱吧?”

  刘根拿着那张“耗材清单”,再想到兜里那张一百万的卡,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还有,”姜白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告诉他们,别派人来我这儿,看着烦。有事,你来传话就行。”

  刘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他看着姜白重新蹲下,专注地处理那张人皮,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根忽然意识到,老板不是不在乎。

  他只是在乎的东西,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些修行者眼中的稀世珍宝,在他这里,真的只是一块“还不错的材料”。

  而自己,好像稀里糊涂地,就成了连接这两个世界的,唯一的桥。

  他捏着那张清单,苦笑着转身离开。

  这加班费,可真不是那么好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