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截槐木,一条椅腿,买你慕容家一条命!-《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夜色浓稠如墨。

  巷口的路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一辆停靠的黑色轿车。

  车门开启。

  一个身穿手工西服的年轻人,与一位身着传统长衫的老管家,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年轻人叫慕容飞,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焦躁。

  他看了一眼脚下泥泞的巷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巷口的便衣人员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未阻拦。

  这种无声的默许,让慕容飞愈发不安,他压低声音。

  “福伯,你确定是这里?这种鬼地方……”

  老管家躬着身子,眼神却异常锐利。

  他仔细感受着巷子深处那股混杂、独特的气场,恭敬回应:“少爷,李将军指的路,绝不会有错。”

  “高人行事,不拘一格。”

  慕容飞不再说话,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巷中。

  扎纸店的木门虚掩着,橘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福伯上前,伸出枯瘦的指节,在门环上轻叩三下。

  咚。咚。咚。

  无人应答。

  他不再等待,径直推开了门。

  一股混杂着纸灰、檀香与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

  慕容飞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口鼻。

  店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前。

  他叫姜白,手里端详着一个刚刚完工的鸟笼,对门口的动静置若罔闻。

  “买东西,看货架。”

  “定东西,说尺寸。”

  他的声音很平淡,头也未抬。

  慕容飞的目光,死死盯在姜白和他手中的鸟笼上。

  那鸟笼通体暗红,竹篾骨架上描绘的血色纹路,在灯光下竟像活物般缓缓蠕动。

  笼顶,画着一只紧闭的眼睛。

  只看一眼,就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性。

  这哪是鸟笼,分明是一件凶器。

  “你就是姜白?”

  慕容飞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姜白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淡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深潭。

  “是我。”

  “我们是慕容家的人。”慕容飞报上家门,试图给对方一点压力。

  然而,姜白只是“嗯”了一声,便又低下头,继续把玩他的鸟笼。

  彻底的无视。

  这种感觉,让慕容飞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福伯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姜白的身影,深深一躬。

  “姜先生,我们是为家祖的魂事而来。”

  “老爷子大限将至,三魂七魄却日渐不稳,夜夜被一种无形之物啄食,痛苦不堪。我们遍请高人,都束手无策。”

  姜白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手里的鸟笼,往桌上轻轻一放。

  “咚。”

  一声轻响,慕容飞和福伯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重重一跳。

  姜白伸出两根手指。

  “两样东西来换。”

  慕容飞一怔,旋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里面是三枚甲子年份的养魂玉,还有一颗东海的避水珠,价值连城,足够……”

  “我不要这些。”

  姜白直接打断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老管家福伯的身上。

  “你家后山,是不是有棵三百年的老槐树?”

  福伯神情一凛,重重点头。

  “是。”

  “我要它的芯。”

  姜白又说。

  “还有,你家老爷子最常坐的那把太师椅,我要它的一条腿。”

  此话一出,慕容飞的脸色“唰”地变了。

  “放肆!那是我慕容家的镇宅槐!是我爷爷最心爱的物件!你算什么东西……”

  “少爷!”

  福伯一声厉喝,竟直接打断了他。

  而后,福伯再次朝姜白躬身,姿态放得更低。

  “姜先生,可否让我们回去通报一声?”

  姜白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自顾自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雷击木,用刻刀缓缓削切起来,再也没看他们一眼。

  福伯拉着满脸不忿的慕容飞,退出了扎纸店。

  回到车上,慕容飞的怒火终于爆发。

  “福伯!他凭什么!一个藏在臭水沟里的匠人,敢开口要我慕容家的镇宅之宝!”

  福伯发动了车子,良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少爷,你没看懂。”

  “他不是在勒索,他是在‘配药’。”

  “配药?”

  “老槐树生于阴脉,聚阴;太师椅常年沾染老爷子的人气,存阳。他要的,是能与老爷子魂魄产生牵连的‘引子’。”

  福伯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敬畏。

  “那些养魂玉再珍贵,终究是外物,与老爷子无关,救不了老爷子的命。”

  慕容飞彻底怔住了。

  他猛然想起姜白那双平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只有如同老中医开出药方般的理所当然。

  不到半个时辰。

  慕容家的车,去而复返。

  这一次,福伯独自一人,捧着一块用红布包裹之物,走进了扎纸店。

  红布之上,是一段散发着浓郁阴气的槐木芯。

  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条带着温润包浆的太师椅椅腿。

  姜白接过东西,只扫了一眼,便点点头。

  “等着。”

  他转身走进后院,将槐木芯和椅子腿扔进一口石臼。

  “咚!”

  “咚!”

  几下重杵,两样东西便化为细腻的粉末。

  他端着粉末回到店里,走到那只血色鸟笼前,打开了笼门。

  他将那些粉末,均匀地撒入笼中。

  做完这一切,他把鸟笼递向福伯。

  “拿回去,放在你家老爷子床头。”

  “不用关门,也别锁窗。”

  福伯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鸟笼的刹那。

  一道阴寒刺骨的冷气,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连魂魄都在瞬间凝滞。

  这鸟笼入手,如握万年玄冰。

  可奇异的是,在极致的冰冷之中,又有一丝微弱的暖意,从笼内透出。

  那暖意,与他家老爷子的气机,同根同源。

  就在他接过鸟笼的瞬间。

  笼顶那只紧闭的血色眼睛,眼皮,竟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一股无法形容的凶戾与贪婪,一闪而过。

  “姜先生,这……”

  福伯的声音都在发抖。

  “笼子,是给你家老爷子的魂住的。”

  姜白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是给那些来吃魂的‘鸟’,备的食。”

  一句话,如惊雷炸响。

  福伯瞬间通透!

  这个笼子,既是庇护所,也是一个陷阱!

  它会用老爷子的气息作为诱饵,吸引那些每夜前来啄食魂魄的邪物。

  然后,将它们……一并吞噬!

  以魂养魂!

  以凶治凶!

  他捧着手里的鸟笼,只觉得重逾千斤,仿佛捧着一座无形的神龛。

  “噗通!”

  福伯双膝跪地,对着姜白,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姜白看都没看他,只是转身,对柜台后那个沉默的账房先生说了一句。

  “记账。”

  “慕容家,槐木芯一段,椅腿一根。”

  “换,鸟笼一只。”

  柜台后,账房先生的纸手抬起,在算盘上轻轻一拨。

  “啪嗒。”

  一声脆响,交易完成。

  福伯退了出去,坐上车,将那只邪异的鸟笼,珍而重之地放在后座。

  慕容飞看着那鸟笼,依旧心有余悸。

  “福伯,这东西……真的能行吗?”

  福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少爷,我们之前请的那些高人,是想把围着羊圈的狼赶走。”

  “而这位姜先生……”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直接在羊圈里,放了一头更饿、更凶的老虎。”

  “不过……”

  “这头老虎,认我们是主人。”

  扎纸店里。

  姜白收拾好桌子,将慕容家送来的养魂玉和避水珠,随手扔进一个装满了破烂的抽屉。

  这些世人眼中的稀世珍宝,在他这里,和路边的石头珠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重新拿起那块削了一半的雷击木。

  指尖抚过木料的纹理,感受着其中蕴藏的纯粹阳刚之气。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玩味的思索。

  血煞之阴。

  雷击之阳。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若是能完美地融合到一件器物上……

  或许,能扎出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

  一个能自己审案、自己行刑的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