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地府胆寒,人间炼狱!姜白:是时候造个神了!-《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森罗殿内,死寂得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古坟。

  崔判官端坐于冰冷的宝座之上,身形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化的神像。

  他身前的水镜早已暗淡,但他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那片虚无,死死盯着一道不存在的裂痕。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抚过判官笔的笔杆。

  那道裂痕。

  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上。

  一滴金色的神血顺着他的指尖渗出,试图弥合创口,却被一股无形的“规矩”之力弹开,消弭于无形。

  殿柱的阴影里,牛头马面两个巨大的脑袋恨不得直接塞进自己的胸腔。

  他们连魂火都已熄灭,不敢透出半分光亮,生怕惊扰了殿上那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马……马哥,他……他就这么走了?”

  牛头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走了。”

  马面的声音发颤,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他要是再不走,我怕判官大人这森罗殿,都要被他当场拆了当柴火烧。”

  “可他把判官大人的笔给……弄坏了……”

  “那不叫弄坏!”

  马面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敬畏。

  “那叫‘指点’!”

  “他是在告诉判官大人,这笔的‘规矩’不对,材质有瑕疵,用法也有问题!”

  “那道裂痕,是那位姜老板,留下的‘批注’!”

  牛头巨大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他感觉自己千万年来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塑。

  “那……那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他手下留情?”

  “不然呢?你还想上去讨要维修费?”马面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就在此时,宝座上的崔判官,动了。

  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

  他只是用官袍的袖口,极其缓慢地,擦去了自己嘴角残留的金色血迹。

  那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而屈辱的仪式。

  他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剥离了所有神性的威严,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探究未知的冰冷。

  “封锁鬼门关。”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阴差鬼将,魂体皆是剧震。

  “自即刻起,阴阳路断,轮回暂停。”

  崔判官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整个地府的运转秩序,因他一言而陷入停滞。

  牛头马面吓得魂都快散了,这可是足以动摇三界根基的命令!

  崔判官没有理会属下的惊骇。

  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判官笔,像在审视一个陌生的仇敌。

  “去查。”

  他再次开口,命令的对象,是这片虚空。

  “不是查他在哪,不是查他要干什么。”

  “去人间,查清他的‘手艺’,究竟源自何处。”

  “我要知道,是什么样的‘规矩’,能用纸笔,再造神明。”

  ……

  人间。

  巨大的纸鸦无声落地,停在一座摩天大楼的楼顶边缘。

  天色将明。

  城市的天空却被一层驱之不散的阴霾笼罩,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

  姜白从鸦背上下来,脚下的城市满目疮痍。

  翻倒的车辆,建筑上巨大的爪痕,地面上大片被阴气腐蚀后留下的黑色焦土。

  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场百鬼狂欢的惨烈。

  远方,零星的厮杀声与绝望的尖叫,如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百鬼夜行”的盛宴,还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姜白没有急。

  他走到天台边缘坐下,双腿悬于千米高空,如同一个俯瞰自家工坊的匠人。

  他打开金丝楠木箱,将此行的收获一一取出,在面前铺开。

  煞气内敛,却仿佛有万军在其中沉睡的神将脸谱。

  温润如玉,绯色在其下如血脉般流淌的画皮。

  偶尔会轻轻蠕动一下,巴掌大小的黑色锦囊“熔炉”。

  以及那只装着一滴纯黑“蚀骨水”的玄铁纸瓶。

  这些不再是单纯的材料。

  它们是零件。

  是等待被组装成更伟大作品的,完美部件。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零件”,投向了城市中心的广场。

  那里,一个巨大的灰色旋涡正在缓缓扩张。

  那是一片由纯粹的怨念与绝望构成的雾气,所过之处,无论是钢筋水泥还是修行者的法术光芒,都被它无声无息地吞噬、同化。

  广场周围,数十名修行者结成阵法,苦苦支撑。

  剑光、符火、法器,各种攻击砸入灰雾之中,却如泥牛入海,连一圈涟漪都无法激起。

  “哀思之疫。”

  姜白轻声自语,一眼便看穿了那东西的本质。

  它不是一个单一的鬼物。

  而是由成千上万死于同一场灾难的魂魄,其哀怨汇聚而成的,一种具备传染性的“概念灾害”。

  “没有核心,形态发散,是病,非兵。”

  他给出了诊断。

  “对付这种病,需要的是刮骨疗毒的‘外科圣手’,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

  他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去拿那张杀气最重的神将脸谱。

  他从箱子的底层,取出了一捆色泽青翠的竹篾,和一桶最普通的纸浆。

  就在这千米高空的楼顶边缘,他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的双手快得出现了残影。

  一根根竹篾在他指尖被弯折、拼接、固定。

  不过片刻,一具与真人等高,比例完美无瑕的竹制骨架,便已成型。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姿态舒展,仿佛一个即将登台的伶人,在等待自己的妆容。

  做完骨架,姜白拿起了那张画皮。

  他将其举起,迎向天边第一缕真正的晨光。

  那张皮上的绯色,似乎因这缕阳光而变得更加鲜活,宛如美人脸上泛起的红晕。

  他没有用任何粘合剂。

  他只是松开手。

  将那张画皮,轻轻地,覆盖在了竹制骨架之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画皮在接触到竹架的瞬间,仿佛活了过来。

  它自动收缩、延展,如流水般紧紧贴合在每一根竹篾之上。

  它不再是一张皮。

  它变成了真正的,拥有质感的“肌肤”,包裹着内在的“骨骼”。

  一个完美无瑕,却双目紧闭的“人”,诞生了。

  竹架空洞的眼窝,似乎在这一刻拥有了视线,隔着遥远的距离,望向了下方那片正在吞噬一切的灰色灾疫。

  姜白看着自己的新作品,点了点头。

  然后,他拿起了那张红底金边的神将脸谱。

  “身已成,当有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即将完成旷世之作的笃定。

  “亦当有,不屈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