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抉择与承诺-《救命!牵红线牵到妖尊怀里了》

  房间里的寂静在发酵,厚重得几乎能触摸。

  秦越的话语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字一句,在她心上镌刻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从最初冰冷的利用,到后来不受控的悸动,再到如今融入骨血的本能守护……他将自己万年的孤寂与因她而起的波澜,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不加粉饰,亦不求宽宥。

  凌红云依旧蜷缩着,像一只受到过度惊吓的幼兽,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从这具身体里汲取一点点可怜的热量和勇气。脸颊深埋在臂弯构成的黑暗港湾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外界汹涌而来的信息洪流。

  他说,护她是本能。

  他说,她的喜怒牵动他心。

  他说,万载孤寂,因她得消。

  这些话语,与她刚刚获悉的、那带着最初功利性的开端,在她脑海中激烈地碰撞、交织。愤怒和受伤感依然存在,像没有完全熄灭的灰烬,时不时烫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酸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将这片情感的废墟清理干净,来分辨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她可以接受的,哪些痛楚可以被抚平。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梳理着这团乱麻,以至于忽略了外界的变化,忽略了那双始终凝视着她的、熔金竖瞳里细微的转变。

  秦越始终静坐着,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峦。他没有催促,没有试图再靠近一分,甚至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依旧深埋的头颅,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线,看着她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姿态。

  他等待着她消化,等待着她思考,等待着她可能给出的任何回应——哪怕是愤怒的指责,或者是冰冷的拒绝。

  然而,没有。

  只有沉默。

  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

  在他剖开自己万年冰封的心,将最柔软也最不堪的内里毫无保留地呈现之后,换来的,只有这片死寂的、将他所有话语都吞噬殆尽的沉默。

  他眸底那丝自坦诚开始便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着的、微弱的光亮,在这片无声的拒绝中,一点点,慢慢地,暗了下去。

  他理解了。

  一切始末,便是如此。他已毫无保留。而她的沉默,已是一种无声的答案。犹豫,即是权衡。迟疑,便是退缩。在他非黑即白的世界里,没有中间地带。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表达了她的选择——她无法接受,或者说,无法立刻接受这样一个带着“原罪”开端的他。

  “一切始末,便是如此。”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硬平静,仿佛刚才那番情感汹涌的剖白从未发生过。然而,那平静之下,仔细听去,却能捕捉到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金属摩擦般的紧绷感,那是希望彻底湮灭后的死寂。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拂动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依旧蜷缩着、未曾给予他半分回应的身影,目光深邃,里面翻涌过的所有情绪——期待、紧张——最终都归于一片荒芜的沉寂。

  “若你无法接受,若你心生厌恶……”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的冰原上撷取而来,带着决绝的冷意,“吾可立时离去,永居妖界,绝不再扰你清静。”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后的承诺,也是最后的尊重。尊重她的沉默,尊重她无声的拒绝。

  “并以妖尊之名立誓,” 他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引动天地规则共鸣的庄重与力量,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极淡地扩散开来,又瞬间收敛,“世间绝无任何妖族,敢伤你分毫。”

  他会为她扫清一切后顾之忧,哪怕是以这种……永不再见的方式。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留恋,也不再等待那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回应,转身。

  他的动作太快,太决绝。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抹除,他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骤然虚化,然后彻底消失不见。没有空间波动,没有光影残像,就那样干脆利落地、彻底地从这间屋子里抽离。

  直到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开始急速消散,凌红云才仿佛从一场深沉而混乱的梦魇中猛地惊醒!

  不!

  她猛地抬起头,红肿的双眼因惊惧而瞪大,视线仓皇地扫过空荡荡的房间。

  “等……”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朝着他刚才站立的方向,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而破碎的音节。指尖在空气中徒劳地抓挠,只捕捉到一片虚无,以及那正在飞速变得稀薄的、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

  他走了?

  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

  在她还沉浸在混乱的思绪里,在她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的心,在她甚至没有给出任何一个字回应的时候……他就这样单方面地宣判了结局,然后消失不见?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开,瞬间将所有的纠结、迟疑、不安都炸得粉碎,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灭顶般的懊悔!

  “不……不是的!”

  凌红云猛地从沙发上跌滑下来,双腿软得无法支撑身体,重重地跪坐在地板上。她徒劳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伸出手,眼泪再次毫无预兆地奔涌而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带着绝望的温度滚落。

  “我不是不信你……我不是……” 她哽咽着,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慌而扭曲、颤抖,语无伦次,“我只是……一下子听到太多,心里很乱,很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空寂的房间吞噬了她迟来的辩解,只有她自己的哭声在回荡。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正在空气中飞速消散,如同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抓不住,留不下。

  为什么不再多等一刻?为什么不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只是需要一点点缓冲,来接纳这过于沉重的真相和情感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等我一下……” 她崩溃地哭喊出来,身体蜷缩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为什么……连一点点时间都不给我……”

  为什么他如此极端,给了她最耐心的倾听,却不肯多给她哪怕一分钟的沉默去整理自己?

  晨曦终于彻底驱散了夜色,金红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毫无阻碍地洒满房间,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地板上那个哭得撕心裂肺、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她失去了他。

  在她甚至没有机会说出一个字之前,在她自己都还未曾明了最终心意的时刻,她竟然……以这样一种无比冤枉的方式,永远地失去了他。

  空气中,那抹冷冽的雪松气息,终于彻底消失殆尽。

  仿佛他从未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