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放黔州-《李二废我太子,我请大唐赴死!》

  太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那石破天惊的决绝,仿佛还在梁柱间回荡。

  被两名侍卫架住的李承乾,身形不再挣扎。

  那股冲撞社稷、玉石俱焚的烈性从他身上悄然褪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只是垂着头,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眉眼,让御座上的皇帝看不真切。

  李世民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

  手掌死死地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身后的内侍黄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琉璃,一触即碎。

  殿中侍立的几位重臣。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皆是面色凝重。

  目光在皇帝与曾经的太子之间来回逡巡。

  他们看出来了,

  方才那一撞,太子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可此时,

  他为何又平静了下来?

  这种突兀的转变,比方才的激烈对抗,更让人心中生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承乾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了悲愤。

  没有了绝望,

  甚至没有了任何激烈的情绪。

  那双眼睛,古井无波。

  深邃得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

  他平静地看了看架着自己的侍卫,侍卫竟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下意识地松了半寸力道。

  李承乾挣开了束缚,动作不快,却无人再上前阻拦。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不合时宜的高祖亲赐冕服,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异样的从容与镇定。

  然后,他弯下腰。

  用双手,

  极其郑重地,将倒在地上的文德皇后灵位,缓缓捧起。

  他用袖口,

  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灵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神情专注,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与这块冰冷的木牌。

  李世民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看不懂。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自认为了如指掌。

  他的骄傲,他的偏执,他的脆弱。

  他都一清二楚。

  可眼前的李承乾,却像一个全然陌生的魂灵,占据了他儿子的躯壳。

  做完这一切,

  李承乾捧着灵位,转身,重新面向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没有跪下,

  只是静静地站着,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与御座上的父亲对视。

  “父皇,”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平稳,

  “你也不想让我寻死,那要我如何?”

  没有质问,没有哀求。

  更像是一句平淡的陈述。

  这一问,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殿中每个人的心湖。

  是啊,

  逼死了太子,传出去,史书上该如何记载?

  天下人又该如何议论?

  这位以“得民心者得天下”为信条的皇帝,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后名。

  李世民的目光微沉,

  他盯着下方那个挺直了脊梁的身影,眸光复杂难明。

  失望,愤怒,疲惫,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忌惮。

  方才那一瞬间的父子温情与惊慌失措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君臣之间的冷酷权衡。

  良久,

  他沉重的声音如同巨钟,在太极殿上空嗡嗡作响:

  “剥夺李承乾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流放黔州!”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话音落下,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身形微微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不愿再看殿下的儿子一眼。

  “臣,领旨。”

  李承乾的回答,同样平静。

  他缓缓将母亲的灵位举过头顶,而后,双膝落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一次,

  不是拜君,而是拜父。

  礼毕,

  再没有看御座一眼。

  转身,

  拖着那条瘸腿,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的宫殿。

  他走得很稳,

  背影孤绝而笔直,消失在殿外刺眼的阳光里。

  ......

  ......

  数日后,

  长安城,明德门外。

  秋风萧瑟,

  卷起官道上的黄尘。

  一辆简朴的青布马车停在路边,没有仪仗,没有旌旗。

  只有一队二十余人的金吾卫校尉,身着甲胄,面容肃穆地护卫在侧。

  为首的队正名叫陈武,

  是个在玄武门下过命的老兵,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却沉静如水。

  他站在车辕旁,对着车厢内微微躬身:

  “殿……公子,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车帘掀开一角,

  露出了李承乾那张清瘦但平静的脸。

  他点了点头,

  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远处那巍峨的长安城墙。

  这几日,长安城里的风向早已大变。

  魏王李泰同样被流放。

  而那个一向不显山不露水,在众人眼中温厚仁孝的晋王李治。

  则在朝臣的联名推举与皇帝的最终首肯下,被册立为新的太子。

  一场惊心动魄的储位之争,最终以两败俱伤、第三人得利的方式,草草落幕。

  这些消息,

  陈武并没有刻意隐瞒,偶尔会和手下人低声谈论。

  也便传进了李承乾的耳朵里。

  车厢内的他,

  听闻这一切时,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仿佛那些曾经让他不惜一切、拼上性命去争夺的东西,如今已然是过眼云烟。

  “走吧。”

  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放下了车帘,

  隔绝了身后那座让他爱恨交织的帝都。

  马车缓缓启动,

  车轮碾过坚硬的石板路,发出的“咯噔”声,像是历史沉重的叹息。

  队伍汇入官道。

  朝着西南方向,那遥远而蛮荒的黔州,一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