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无从释怀。”
郑宜看着温知熠的背影，嗫嚅半晌，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家慈元如今若是活着，本该如眼前人一样身姿挺拔。
温知熠约他来登天阙喝酒，二人谈论一番，才串联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不想位高权重如温箸，庸碌无为如郑慈元，都被一齐卷入了权利角逐中，不论他们是何身份，都不过只有一条命罢了。
“我可以代您动手，杀了洛池州，但是......”
温知熠突如其来的话让郑宜酒醒了不少，他环顾四周，见没有闲杂人等，才试探地回道：“您若有要求，尽管提。”
“但是，您要帮我杀了程诩。”
郑宜闻言摆手，语气不屑：“那是自然，他一个罪臣之后，不用我动手，自有人看不惯。”
温知熠点了点头，转过身说道：“上书逼走他我不方便，但这事儿您可以做到。”
“包在下官身上。”郑宜作揖，见人要走，又多嘴劝道：“不过大人啊，官场上我品阶是不如你，可在这城中，我也算你半个长辈，今日好心劝你一句，早早成家吧，这也是温相想看到的。”
温知熠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想要反驳却又被郑宜的话堵了回去：“太后连真龙天子都不满足，你怎就还看不清...”
“郑伯伯。”他打断道，“这是我的选择。”
随着雅阁的门关紧，郑宜也认命地点了点头，他斟了一杯酒高高举起，对着天上明月抛洒在脚下，脑中浮现的，既有郑慈元，也有温箸。
由一根蜡烛牵扯的案件看似平息，朝堂上话题也换成了北羌与朔风城，可唯有洛池州清楚，这事儿怕是还没到头。
“这可不像江绾的手笔。”他驳回了齐王的恭贺，一脸严肃道。
齐王微微皱眉，觉得麻烦可又想到几日后他岳丈会来，点名了要洛池州陪侍，也不好发作。
“那她的手笔又会是怎样的啊？”
洛池州听出了齐王语气不耐，讪讪一笑，说道：“哈，她自然是不见血不罢休的。”
“程家那么多人的血还不够啊？”齐王不禁反驳，觉得洛池州有些谈虎色变了。
“下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齐王打断道，“不过是郑慈元的死怪在了你身上，回头本王请叶大人从中调和，让你与郑家把误会说清，就讲清楚郑慈元不是你杀的，怕是太后派人杀的，不就好了吗？至于那温知熠，他讨厌你，你是一国之相、皇帝少师，他也不能奈你何。”
“是。”洛池州点头应承，看来齐王是不想管他这件事。
“本王的岳丈不日便会进京，还需你......多多款待。”
齐王的眼神意味深长，洛池州自然懂其中的意思，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早年间他听闻齐王府上有无数养女的事情，还以为齐王是个放浪形骸之人，可实际上齐王与齐王妃恩爱得不得了，还将他的岳丈视为亲生父亲，纵容他在滁州肆意妄为。
当年只是治疫匆匆一面，洛池州便被齐王的岳丈看上了，他委婉拒绝，反被张家暗算，打断了他的双腿，如今他委身讨好，才换得了这算不上体面的身躯。
一国之相、皇帝少师，皇帝都是傀儡，他又能是什么呢。
几日后，兵部尚书叶大人在登阙楼设宴，洛池州如约而至，但他一见来者便知这个局就算是说开了也毫无用处，因为郑家来的人既不是郑宜也不是郑普而是老三郑狄。
“叶公，我是看在您的份上才来赴约的，怎么还请了别人也不提前说啊。”郑狄见状就要走，却被叶安武连忙拦下，强行按回了圆凳上。
“啧，这是何意？郑府有丧，您叫我出来也就算了，还把罪魁祸首请来同席，叶...”
“唉，先别说这些。”叶大人用不容拒绝的嗓门盖过了郑狄愈烧愈烈的怒气，“今日来便是为慈元找出真凶，沉冤昭雪的！”
郑狄闻言一把拍开了叶大人架在他肩上的手，神色狠厉：“叶安武，谁人不知道你纳了齐王养女，你这是收了人的好处替人卖命专来恶心我吧。”
“你！你这小子！”叶大人听郑狄直呼他姓名毫无尊重，顿时怒不可遏，转头向洛池州看去，示意他赶紧说话。
“郑大人，慈元之死实属意外，与本官并无干系，只是那日郑普大人上书入宫陈情被拒，慈元他心中乏闷，才来本官府上小酌的。”洛池州语气平静，他知争辩毫无意义，正在气头上的郑狄哪里会信他。
叶大人缓了缓脸色，连忙帮衬道：“就是嘛，心中烦闷，就多喝了些，人喝多了，黑灯瞎火的，失足落水...那也是难免...”
“胡说！”郑狄暴喝一声，一把将酒杯掷了出去，“那刑部仵作都验出来腹中有异，你还在狡辩！”
“哎哎哎，动口不动手啊，这儿人多眼杂的，传出去让人看笑话可就不好了！”
叶大人连忙阻拦，可郑狄的气焰依旧不减。
“这样，”他看见一旁温着的酒鉴，舀起一勺来倒入了洛池州的杯中，“这就就是那日洛大人府上叫的酒，今日老夫请来你们二人就是为了冰释前嫌。不若这样，洛大人将这酒干了！你们再坐下好好探讨当日之事，如何？”
“切，”郑狄嗤笑一声，坐回了原位，嘲讽道：“我看他可不敢喝吧。”
二人的目光齐齐向洛池州看去，洛池州盯着面前清澈且冒着丝丝热气的酒水，心底五味杂陈。
“喝呀，快喝呀，给老夫一个面子，老夫可是好不容易把郑大人请来的。”叶大人在一旁催促道。
“喝！”郑狄也较起了劲儿，伸出食指点着洛池州的酒杯，一字一句道：“喝！我今日就看你敢不敢喝这杯酒！”
他们轮番的催促反倒让洛池州迟疑了，这壶酒确实是与那夜他们叫的同属一种，叶安武在他们来前也是滴酒未沾，他喝的这杯，是三人之中的第一杯。
郑家笃定他害死了郑慈元，如今府上戴孝，郑狄还能随叶安武来见他就很可疑了，还要走不走的，又莫名其妙催促他喝下以证清白，未免不是二人串通好想对他下手。
“叶公，你看他，他根本不敢喝，他心虚啊。”郑狄摆了摆手，起身就要走，但还是被叶大人拉住了。
“哪有的事，是洛大人尚在服药所以犹豫了，”叶安武一边劝着这边，又一边转头对洛池州说道：“喝呀，快喝呀，你不是也想与郑家解开误会？快喝了才有的谈啊。”
“呵，”洛池州冷笑一声，将酒倒在了地上，“本官清白无辜，无需自证，倒是郑狄你备上这酒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郑狄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伸手指着洛池州门面，瞪大了眼睛。
“小二，寻个活物来。”洛池州信心十足地撑着桌沿站起身，他就要在此证明他的猜测。
“洛池州，不要贼喊捉贼了，小二！寻活物去！”郑狄也不在怕的，冲门口叫喊道。
不多时，小二从后厨捉来了一只活鸡，他用桌上的面食沾了酒液扔在鸡的眼前，待鸡吃下后，众人屏气凝息地等待着，各座一端，谁也不服谁。
半个时辰过去，鸡还是时不时地叫两声，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郑狄见自己占了理，轻蔑的看了洛池州一眼就打算离去，可还没等他挪步，刚刚那只活鸡就几个扑腾，疯了似的跳上餐桌，然后一头撞在了酒鉴上没了生息。
“郑狄！你果然！”这回换洛池州指着二人，他清楚叶安武帮齐王办事，未必会想要毒害他，顶多因为瞧不上他而粗心布置。
但郑狄就不一样了，郑家对他积怨已久，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说不定早就知道他要来，所以安排毒酒激他去喝。
“洛池州！你别血口喷人！”郑狄也慌了神，有些呆滞地看着那死鸡，它险些溺入酒鉴的尸身让他猛然惊觉这怕是叶大人与洛池州一起做的套。
毕竟叶大人喜得齐王养女的事情人尽皆知，这局估计就是奉齐王之命组的，如果在酒中下毒再设计被洛池州发现，他们就能借势将罪名加在他郑狄的身上，贼喊捉贼、两两相抵、毒杀未遂，他郑家也就没了由头责怪洛池州。
这要是换他大哥和二哥来怕是能看清此局，但叶安武单单请他来，怕是就瞅准了他涉世不深容易上当。
“好啊你们！”郑狄恍然大悟，边向后退边说道：“你们联合起来嫁祸于我，想要为他洛池州洗清嫌疑，门都没有！”
“郑狄，你是被识破了心虚吧。”洛池州觉得自己占理，反客为主步步紧逼。
“我才不入你的套！”郑狄高呼一声，连忙推门离开了雅阁，生怕再待一会儿就要被洛池州以毒害朝廷命官的罪责捉拿。
“这这这这......”叶安武一头雾水，张望着两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翻弄着餐桌，面露惋惜：“真是糟蹋了一桌好菜。”
郑宜看着温知熠的背影，嗫嚅半晌，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家慈元如今若是活着，本该如眼前人一样身姿挺拔。
温知熠约他来登天阙喝酒，二人谈论一番，才串联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不想位高权重如温箸，庸碌无为如郑慈元，都被一齐卷入了权利角逐中，不论他们是何身份，都不过只有一条命罢了。
“我可以代您动手，杀了洛池州，但是......”
温知熠突如其来的话让郑宜酒醒了不少，他环顾四周，见没有闲杂人等，才试探地回道：“您若有要求，尽管提。”
“但是，您要帮我杀了程诩。”
郑宜闻言摆手，语气不屑：“那是自然，他一个罪臣之后，不用我动手，自有人看不惯。”
温知熠点了点头，转过身说道：“上书逼走他我不方便，但这事儿您可以做到。”
“包在下官身上。”郑宜作揖，见人要走，又多嘴劝道：“不过大人啊，官场上我品阶是不如你，可在这城中，我也算你半个长辈，今日好心劝你一句，早早成家吧，这也是温相想看到的。”
温知熠垂下眼帘，叹了口气想要反驳却又被郑宜的话堵了回去：“太后连真龙天子都不满足，你怎就还看不清...”
“郑伯伯。”他打断道，“这是我的选择。”
随着雅阁的门关紧，郑宜也认命地点了点头，他斟了一杯酒高高举起，对着天上明月抛洒在脚下，脑中浮现的，既有郑慈元，也有温箸。
由一根蜡烛牵扯的案件看似平息，朝堂上话题也换成了北羌与朔风城，可唯有洛池州清楚，这事儿怕是还没到头。
“这可不像江绾的手笔。”他驳回了齐王的恭贺，一脸严肃道。
齐王微微皱眉，觉得麻烦可又想到几日后他岳丈会来，点名了要洛池州陪侍，也不好发作。
“那她的手笔又会是怎样的啊？”
洛池州听出了齐王语气不耐，讪讪一笑，说道：“哈，她自然是不见血不罢休的。”
“程家那么多人的血还不够啊？”齐王不禁反驳，觉得洛池州有些谈虎色变了。
“下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齐王打断道，“不过是郑慈元的死怪在了你身上，回头本王请叶大人从中调和，让你与郑家把误会说清，就讲清楚郑慈元不是你杀的，怕是太后派人杀的，不就好了吗？至于那温知熠，他讨厌你，你是一国之相、皇帝少师，他也不能奈你何。”
“是。”洛池州点头应承，看来齐王是不想管他这件事。
“本王的岳丈不日便会进京，还需你......多多款待。”
齐王的眼神意味深长，洛池州自然懂其中的意思，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早年间他听闻齐王府上有无数养女的事情，还以为齐王是个放浪形骸之人，可实际上齐王与齐王妃恩爱得不得了，还将他的岳丈视为亲生父亲，纵容他在滁州肆意妄为。
当年只是治疫匆匆一面，洛池州便被齐王的岳丈看上了，他委婉拒绝，反被张家暗算，打断了他的双腿，如今他委身讨好，才换得了这算不上体面的身躯。
一国之相、皇帝少师，皇帝都是傀儡，他又能是什么呢。
几日后，兵部尚书叶大人在登阙楼设宴，洛池州如约而至，但他一见来者便知这个局就算是说开了也毫无用处，因为郑家来的人既不是郑宜也不是郑普而是老三郑狄。
“叶公，我是看在您的份上才来赴约的，怎么还请了别人也不提前说啊。”郑狄见状就要走，却被叶安武连忙拦下，强行按回了圆凳上。
“啧，这是何意？郑府有丧，您叫我出来也就算了，还把罪魁祸首请来同席，叶...”
“唉，先别说这些。”叶大人用不容拒绝的嗓门盖过了郑狄愈烧愈烈的怒气，“今日来便是为慈元找出真凶，沉冤昭雪的！”
郑狄闻言一把拍开了叶大人架在他肩上的手，神色狠厉：“叶安武，谁人不知道你纳了齐王养女，你这是收了人的好处替人卖命专来恶心我吧。”
“你！你这小子！”叶大人听郑狄直呼他姓名毫无尊重，顿时怒不可遏，转头向洛池州看去，示意他赶紧说话。
“郑大人，慈元之死实属意外，与本官并无干系，只是那日郑普大人上书入宫陈情被拒，慈元他心中乏闷，才来本官府上小酌的。”洛池州语气平静，他知争辩毫无意义，正在气头上的郑狄哪里会信他。
叶大人缓了缓脸色，连忙帮衬道：“就是嘛，心中烦闷，就多喝了些，人喝多了，黑灯瞎火的，失足落水...那也是难免...”
“胡说！”郑狄暴喝一声，一把将酒杯掷了出去，“那刑部仵作都验出来腹中有异，你还在狡辩！”
“哎哎哎，动口不动手啊，这儿人多眼杂的，传出去让人看笑话可就不好了！”
叶大人连忙阻拦，可郑狄的气焰依旧不减。
“这样，”他看见一旁温着的酒鉴，舀起一勺来倒入了洛池州的杯中，“这就就是那日洛大人府上叫的酒，今日老夫请来你们二人就是为了冰释前嫌。不若这样，洛大人将这酒干了！你们再坐下好好探讨当日之事，如何？”
“切，”郑狄嗤笑一声，坐回了原位，嘲讽道：“我看他可不敢喝吧。”
二人的目光齐齐向洛池州看去，洛池州盯着面前清澈且冒着丝丝热气的酒水，心底五味杂陈。
“喝呀，快喝呀，给老夫一个面子，老夫可是好不容易把郑大人请来的。”叶大人在一旁催促道。
“喝！”郑狄也较起了劲儿，伸出食指点着洛池州的酒杯，一字一句道：“喝！我今日就看你敢不敢喝这杯酒！”
他们轮番的催促反倒让洛池州迟疑了，这壶酒确实是与那夜他们叫的同属一种，叶安武在他们来前也是滴酒未沾，他喝的这杯，是三人之中的第一杯。
郑家笃定他害死了郑慈元，如今府上戴孝，郑狄还能随叶安武来见他就很可疑了，还要走不走的，又莫名其妙催促他喝下以证清白，未免不是二人串通好想对他下手。
“叶公，你看他，他根本不敢喝，他心虚啊。”郑狄摆了摆手，起身就要走，但还是被叶大人拉住了。
“哪有的事，是洛大人尚在服药所以犹豫了，”叶安武一边劝着这边，又一边转头对洛池州说道：“喝呀，快喝呀，你不是也想与郑家解开误会？快喝了才有的谈啊。”
“呵，”洛池州冷笑一声，将酒倒在了地上，“本官清白无辜，无需自证，倒是郑狄你备上这酒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郑狄被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伸手指着洛池州门面，瞪大了眼睛。
“小二，寻个活物来。”洛池州信心十足地撑着桌沿站起身，他就要在此证明他的猜测。
“洛池州，不要贼喊捉贼了，小二！寻活物去！”郑狄也不在怕的，冲门口叫喊道。
不多时，小二从后厨捉来了一只活鸡，他用桌上的面食沾了酒液扔在鸡的眼前，待鸡吃下后，众人屏气凝息地等待着，各座一端，谁也不服谁。
半个时辰过去，鸡还是时不时地叫两声，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郑狄见自己占了理，轻蔑的看了洛池州一眼就打算离去，可还没等他挪步，刚刚那只活鸡就几个扑腾，疯了似的跳上餐桌，然后一头撞在了酒鉴上没了生息。
“郑狄！你果然！”这回换洛池州指着二人，他清楚叶安武帮齐王办事，未必会想要毒害他，顶多因为瞧不上他而粗心布置。
但郑狄就不一样了，郑家对他积怨已久，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说不定早就知道他要来，所以安排毒酒激他去喝。
“洛池州！你别血口喷人！”郑狄也慌了神，有些呆滞地看着那死鸡，它险些溺入酒鉴的尸身让他猛然惊觉这怕是叶大人与洛池州一起做的套。
毕竟叶大人喜得齐王养女的事情人尽皆知，这局估计就是奉齐王之命组的，如果在酒中下毒再设计被洛池州发现，他们就能借势将罪名加在他郑狄的身上，贼喊捉贼、两两相抵、毒杀未遂，他郑家也就没了由头责怪洛池州。
这要是换他大哥和二哥来怕是能看清此局，但叶安武单单请他来，怕是就瞅准了他涉世不深容易上当。
“好啊你们！”郑狄恍然大悟，边向后退边说道：“你们联合起来嫁祸于我，想要为他洛池州洗清嫌疑，门都没有！”
“郑狄，你是被识破了心虚吧。”洛池州觉得自己占理，反客为主步步紧逼。
“我才不入你的套！”郑狄高呼一声，连忙推门离开了雅阁，生怕再待一会儿就要被洛池州以毒害朝廷命官的罪责捉拿。
“这这这这......”叶安武一头雾水，张望着两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翻弄着餐桌，面露惋惜：“真是糟蹋了一桌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