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赃物-《南风烈烈吹黄沙》

  这话让领头人顿感不妙,他的视线偏移,落在那封诏书上,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缓缓后撤两步拉开距离,又问道:“敢问...严大人近日可好?”

  “严大人?”

  玉枝问话出口的瞬间,领头人顿感身后脊背被一件异物抵住。

  他浑身上下的毛孔在这一瞬间扩开,冷汗争先恐后地涌出。他转动僵硬地脖颈去瞧,唯见长枪尾椎杵地,已是进退两难。

  随着银枪突刺,战局一触即发,玉枝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屋内,夺过守门侍卫的长刀,利落地斩杀了屋中剩余的北羌人。

  黏腻的猩红顷刻间蔓延全屋,杜子牛还妄想逃离,却被屋中守卫紧紧捆住了四肢,不容他再生异心。

  “耶可聿呢?”玉枝调转刀锋,指向怀抱着黑貂的孙云问道。

  孙云吓得喉间滚动,颤声回道:“我们...我们早已识破了他的计谋,楼都监与方英芝先将耶可聿押去官府报官求援了...”

  “官府?”玉枝有些怀疑。毕竟她也没想到在燕州溃破如此之快的情况下,竟还有士兵能在途中识破杜子牛的计谋,她还以为他们都被他耍得深信不疑了呢。

  可如今不是问他如何识破的时候,玉枝收刀冲出了屋子,拉过一匹马便骑了上去。

  管辖此地的县是仓阳县,距此约莫六十里,她若是快马加鞭应该可以赶上那位押送耶可聿的都监。

  玉枝扫了一眼周围呈一边倒的战局,她们的势力早已今非昔比,对抗这些阻路的小喽啰,已算不得难事。

  “看好屋中二人。”她对一旁的副手吩咐道。

  “掌事您是要去往城中吗?”副手不放心,连忙问道。

  “驾!”

  可回应她的唯有马蹄扬起的黄尘与马鞭破风的呼啸。

  另一边的楼柯带着耶可聿千辛万苦赶到了城门口,却见城内早已被层层叠叠的官兵围拢。

  他意识到不妙,刚准备调转马头,就被城墙上飞来的冷箭阻拦了去路。这只箭直直钉入了他身后土地,似是在警告他已无路可去。

  “大胆叛贼!朝廷有令,凡见朔风城逃兵,格杀勿论!”守门官兵高声叫嚷道。

  楼柯眉头紧蹙,正欲开口辩解,却听见身前的耶可聿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大昭内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找对地方了又如何?比起我,他们看起来似乎更想抓你。”

  “闭嘴!”楼柯抬手猛地一推耶可聿,让他直接从马上跌落在地,面冲沙土,摔得满脸血痕。

  “大人,我乃燕州朔风城都尉楼柯,今奉命将耶可聿押送至此,其中定有误会,还请大人容我陈情!”

  楼柯翻出怀中诏书高高举起,可这诏书只威慑了前方官兵一阵,随即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拿下,那些封在黑鞘中的刀终是冲到了他的身前。

  “把他们押走!”县尉一声令下,楼柯被官兵拽下马,随着满脸污血的耶可聿一起,被押送进了城。

  他刚一入官府大门,就见到了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中的方英芝,而一同押来的耶可聿却没有像他们一样对簿公堂,反倒被押去了别的方向。

  楼柯见状顿感不妙,连忙问道:“你们要把他送去何处?!”

  “你一个叛军,问这些,难不成还心怀不轨?!”

  县令的问责与惊堂木发出的巨响引来了不少围观百姓,他们的层层叠叠的身影渐渐掩住了耶可聿的去向。

  楼柯仰头张望着,却忽然被县尉狠踹了一脚膝窝,被迫跪在了地上。

  “说!你们的同伙在哪里?”

  看着堂前人群趾高气昂的模样,二人对视一眼,垂头不语。

  原以为一切都会顺利的行进下去,可他们却没想到会在县衙这里出现岔子。

  或许是朝廷对朔风城逃犯的悬赏实在太高,又或许是边陲之地早已人心不齐,总之他们如今的命运似乎已经走上了尽头。

  “不说是吧。”县令拿着令箭走至二人身前,恐吓道。

  见二人依旧不语,他有些气急败坏,冲门外的官兵吼道:“传家伙!”

  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人群越聚越多,似乎都不愿错过这场严刑逼供的‘大戏’。

  “且慢!”

  这时,一道声音随着马鸣一同传来,衙门内众人纷纷向府门看去,只见来者头戴金冠花钗,手持御印,官服袖口还染着丝丝血迹。

  百姓只道这是来了位大官劫场,而县令却一眼认出,这身装扮,定是宫中派来的人。

  “本官乃皇宫内务司总掌事,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耶可聿回京,敢问仓阳县县令,耶可聿何在?”玉枝大步流星走入堂中,绕过跪地二人,直面县令质问道。

  “杨掌事?”方英芝惊呼出声,县令也一时间慌了神。

  玉枝转头向跪地之人看去,疑惑道:“你认得我?”

  “竹将军与我们提起过您!”方英芝难掩喜色,虽然她知道抓获俘虏的事情更大,但这可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生机了。

  “竹溪?”玉枝喃喃,随即问道:“你姓方?”

  “掌事您怎么知道?!将军难道与您提起过?”方英芝的声调声高,听得一旁跪地的楼柯都有了希望。

  玉枝并不作答,视线扫向了她身旁的人:“你是陆校尉?”

  楼柯连连摇头,赶忙回道:“属下是燕州朔风城都监,名叫楼柯。”

  玉枝点了点头,又将注意转回了县令身上。

  “耶可聿在哪?”

  县令一脸谄媚,燕州士兵叫她杨掌事,这在宫中姓杨的必定是太后亲眷。严查至此,他必须尽量拖延时间。

  “掌事大人啊,您亲临荒鄙,怎么也不事先派人通传一声呢?”

  玉枝闻言蹙眉,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耶可聿在哪?”

  “在...在地牢!下官派人把他押去地牢了!”一旁的县尉连忙答道。

  县令斜了他一眼,以为他这是想抢功,随即绕步过去不着痕迹地将他挡在后面,谄媚道:“下官清楚地牢的方向,下官这就带您去。”

  玉枝观二人微笑中带着阴险,思索了片刻,又转头扫了方英芝他们一眼,说道:“他们见过耶可聿,把他们二人带上,免得你们拿旁人糊弄本官。”

  县令一怔,犹豫道:“...是。”

  一行人转向大牢走,出府门后县令才彻底确认了玉枝的身份,因为衣着、证物都可以伪造,但她骑来的那匹马,怕是寻遍他们这边方圆千里,都难以找出与之相匹的。

  地牢幽深狭窄,斑驳的墙壁渗出阴冷湿气,青石台阶中央凹陷着经年累月踩踏出的深坑,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却始终未见修缮的痕迹。

  他们略过一个个放声喊冤的罪犯,最终停在了一个铁铸的大门前。

  “掌事,这里关着的,都是最最穷凶极恶之徒。”县令一边介绍着,一边命狱卒拿出钥匙。

  “耶可聿在里面?”玉枝后撤一步,问道。

  “在的在的。”县尉从人群后挤上前回答道。

  “他一来,下官就命人把他押到这里了,就怕他使奇招逃...”

  黝黑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与地面摩擦出的刺耳响动还未停止,刚刚抢着说话的县尉就立刻闭紧了嘴巴。

  因为方方正正的看守处倒着两名浑身是血的官兵,而眼前的牢笼中,空无一人。

  “人呢?”玉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踏入眼前的血泊,扫视一周,只见死去狱卒的手上戴着一枚品质上乘的玉戒,必然是赃物无疑。

  “好啊。”她一脚踩上那具尸身的手指。

  高如燕州总督杜子牛,低如小小仓阳县县令,竟都宁愿倒向敌军,也不愿意倒向由江绾掌控的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