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师的惋惜-《掌心的刺》

  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整个村子,连院门外那棵老槐树的枝桠都浸在朦胧里,只露出一团模糊的灰绿。林晚星蹲在鸡笼边,手里攥着半把晒干的玉米粒,指尖被露水浸得发僵。鸡群围着她的裤脚打转,尖细的喙啄着地面,偶尔扑棱一下翅膀,带起的泥点溅在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她抬头望了望堂屋的方向,门还关着。昨天因为不肯帮朝阳写作业,被赵秀兰罚了一整晚的饿,今早醒来时,胃里还泛着空落落的疼。往常这个时候,赵秀兰早该在堂屋喊她挑水、做饭了,可今天家里静得反常,只有屋檐上的露水顺着瓦片往下滴,“嗒嗒”地砸在院角的石槽里,声音轻却扎心。

  “姐!我袜子呢?”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朝阳揉着眼睛跑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额前的碎发黏在出汗的额头上。他穿着一双鞋跟没提上的布鞋,脚后跟在地上蹭得“沙沙”响,径直冲到林晚星面前,伸手就拽住她的衣角,力气大得差点把她拽倒,“妈说让你给我找袜子!你怎么还在喂鸡?磨蹭死了!”

  林晚星手里的玉米粒“哗啦”撒了一地,黄澄澄的颗粒滚得满院子都是。她稳住身子,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冰凉的青砖地,又缩了缩:“你自己的袜子在床头第二层抽屉里,昨天我给你叠好放进去的,你好好找找。”

  “我找了!没有!”林朝阳跺着脚,声音拔高了几分,脸上满是理所当然的蛮横,“肯定是你没放好!你快去给我找!不然我告诉妈,说你故意藏我袜子,欺负我!”

  “故意藏袜子”“欺负我”——这些话林晚星听了无数遍,像一根又细又尖的针,每次扎进心里,都带着熟悉的疼。她直起身,看着弟弟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满是骄纵的脸,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往西厢房走,刚走到门口,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一个温和又熟悉的声音:“请问,林晚星家在这儿吗?我是她的老师,张桂芝。”

  林晚星的脚步猛地顿住,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张老师是她的小学班主任,教了她四年,是整个学校里最疼她的老师。去年她的作文《我的梦想》被县里评为优秀,是张老师骑着那辆掉了漆的自行车,跑了二十多里坑坑洼洼的土路,把烫金的奖状送到她家里;有次她数学题卡了壳,张老师特意在放学后留她在办公室,用红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推导,还把自己用了两年的旧笔记本送给她,说“晚星,把不会的题记下来,慢慢琢磨,你肯定能学好”。

  可自从赵秀兰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不如早点学做家务”,就越来越不待见张老师上门。上次张老师来送期末成绩单,赵秀兰隔着门说“晚星去外婆家了”,硬是没让老师进门。这次老师突然来,林晚星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老师能帮自己说说话,又怕赵秀兰会当着老师的面发脾气。

  “谁啊?大清早的敲门,吵死了!”堂屋的门终于开了,赵秀兰系着一条洗得发黄的围裙走出来,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倦意,眼角还有没揉开的眼屎。可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张桂芝时,脸上的倦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冷意,语气也沉了下来:“张老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过,晚星在家就是帮忙干活,没什么好聊的吗?”

  张桂芝站在门阶下,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处缝着一块小小的补丁,手里拎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布包的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晨雾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贴在皮肤上,可她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往前迈了半步,语气温柔得像院子里刚抽芽的小草:“秀兰妹子,我这次来,是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晚星这孩子最近在学校表现特别好,上次数学测验,她又是全班第一,而且比第二名多了整整二十分。我想着,这么好的孩子,你们做家长的得多鼓励鼓励,可不能耽误了她。”

  赵秀兰却没让她进门,依旧侧身挡在门框前,双手抱在胸前,围裙的带子被她拽得发紧:“鼓励啥啊?女孩子家,认识几个字,能算账、能写自己名字,就够了。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在家洗衣做饭?学那些加减乘除、之乎者也的,有啥用?还不如早点跟我学缝衣服、纳鞋底,将来嫁人了,也能讨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