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请安风波-《穿书嫡女要掀桌》

  晨光初透,熹微的光线努力驱散着夜的寒意,却驱不散沈府上空弥漫的诡异与压抑。昨夜二小姐疑似被掳、贴身大丫鬟秋葵被老爷下令重罚二十板子的消息,如同潜行的暗流,早已在仆役间悄然传开,人人自危,行走间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噤若寒蝉,生怕触怒了主子们敏感的神经。

  寿安堂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沈老夫人刚用过早膳,正由大丫鬟捧着漱盂伺候着漱口,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怒气,手中的佛珠被她捻得飞快,仿佛这样才能稍稍平息心中的烦乱。沈忠陪坐在下首,脸色同样铁青,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得好眠,心中既恼恨顾瑾可能带来的奇耻大辱,又对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芋感到无比烦躁。

  沈婉仪则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乖巧孝顺的嫡女角色,柔顺地立在老夫人身侧,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祖母,您千万要保重身体,莫要为了……为了那些不知所谓的事情气坏了身子。参茶趁热喝点,顺顺气。”她顿了顿,语气带上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无奈,“二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或许只是一时贪玩,在外面迷了路……” 她低垂的眼睫下,掩藏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志在必得和恶毒的快意。经过昨夜那一番“确凿”的指控和父亲祖母的反应,沈婉清的名声已然扫地,她相信,为了沈府的门楣,父亲和祖母绝容不下一个可能失贞、给家族蒙羞的女儿。

  就在老夫人接过参茶,沈忠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整个厅堂被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笼罩时,门外传来了丫鬟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通传声:“老夫人,老爷,二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寿安堂正厅!

  声音落下,整个寿安堂正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沈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沈忠愕然抬头,沈婉仪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僵硬,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怎么可能回来?!还这么早?!难道是那些办事的人出了岔子,记错了指令,提前放了她?!不,不可能!就算她回来了,经过昨夜,她也定然已经……沈婉仪脑中飞速转动,强行压下惊骇,立刻换上一副更加担忧急切的表情,抢先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祖母!父亲!二妹妹她……她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才一回来就急着来找您讨公道,诉说冤屈!您……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提醒老夫人和沈忠——顾瑾已经“不干净”了,她此刻的出现,不是安然归来,而是带着“污点”回来哭诉!

  果然,老夫人一听这话,本就积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猛地将手中的参茶顿在旁边的案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茶水四溅。“做主?出了这等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丑事,她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跑到我面前来!” 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厌恶与决绝。

  沈婉仪看着老夫人震怒的模样,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心中冷笑:沈婉清,就算你侥幸逃回来了又如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这辈子都完了!她期待地看着门口,等待着那个狼狈不堪、哭哭啼啼的身影出现。

  然而,当那道纤细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迈过门槛,彻底沐浴在晨光中时,沈婉仪嘴角那抹得意的弧度瞬间僵住,随即难以置信地缓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惊骇的茫然。不对!这怎么可能?!

  只见走进来的顾瑾,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色绣缠枝莲纹襦裙,料子虽不显奢华,却洁净挺括,一丝褶皱也无。乌黑如瀑的长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随云髻,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清爽利落。她的脸颊虽仍有些许苍白,却并非病态的憔悴,反而因这抹苍白更衬得那双眸子清亮如水,澄澈坚定,不见丝毫慌乱与泪痕。她步履平稳,姿态从容,仿佛只是经历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周身甚至带着一种沐浴整理后的清新气息。

  老夫人与沈忠同样皆是一愣,面面相觑,显然眼前的情景与他们预想中哭诉、狼狈、甚至可能衣不蔽体的形象截然不同。

  顾瑾将三人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惊愕、失望、难以置信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规规矩矩地敛衽行礼,声音清脆平稳:“清儿给父亲、祖母请安。”她微微抬眸,目光落在沈忠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父亲今日怎么还在府中?女儿还以为您早已去上朝了。”

  老夫人回过神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顾瑾,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沉声问道:“清儿,婉儿的丫鬟昨日亲眼看见你被绑匪掳走,可有此事?”

  顾瑾闻言,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无辜,微微睁大了眼睛:“绑匪掳走?祖母,这是从何说起?清儿若是被绑匪抓走,此刻如何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向您请安呢?”她语气坦然,眼神清澈,看不出半分心虚。

  “那你昨夜去了哪里?为何夜不归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何体统!”沈忠见她不认,怒气再次涌上,拍案厉声喝道。

  顾瑾立刻垂下眼帘,做出为难之色,声音也低了几分,却依旧清晰:“父亲息怒。女儿昨夜……确有不得已的缘由,去了一个地方。但……此事关乎……清儿实在不能明言,还请父亲与祖母见谅。”她言辞恳切,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持,“但清儿可以向您保证,绝没有被什么绑匪抓走,也绝未做出任何有损沈府清誉之事。”

  沈婉仪见顾瑾如此镇定,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让她轻易蒙混过关!她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满“担忧”和“痛心”,语气却步步紧逼:“二妹妹,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编造谎言搪塞祖母和父亲了!他们已经很生气了。你口口声声说没有被绑匪抓走,那难道是……”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引人遐想,随即装模作样地用手捂住嘴,仿佛失言般,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是去私会了什么人了?” 她刻意将“私会”二字咬得极重。

  顾瑾内心简直要为这拙劣的演技翻个白眼,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了委屈却倔强不肯多言的模样,坚定地摇头:“祖母,父亲,清儿确实有不能说的苦衷,但清儿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出去私会什么外男!”

  沈婉仪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立刻抓住话头,语气带着一种仿佛看穿一切的“怜悯”和“诱导”:“二妹妹,这关系到你的清誉和沈府的颜面,你如若执意不说,岂非更让人怀疑?莫非……你约见的那位,是些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你才难以启齿?”她轻轻叹息,仿佛在为顾瑾着想,“你只要说出来,相信父亲与祖母深明大义,若你们是情投意合,或许……或许也会理解你的。”

  顾瑾心中冷笑,鱼儿终于咬钩了。她等的就是沈婉仪这番“善解人意”的引导!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倔强和一丝被误解的屈辱,心中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快了,那边应该快到了……她抬起那双清澈得仿佛能倒映人心的眸子,看向沈忠和老夫人,语气带着最后的坚持与恳求:“请父亲与祖母相信清儿!清儿绝非不知轻重之人!”

  “相信你?你连去了哪里都不敢说,让我们如何相信你?!”沈忠见她油盐不进,想到可能存在的丑闻和沈婉仪方才的暗示,怒火攻心,当下便厉声喝道:“看来不动家法,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

  就在这时,厅外忽然传来管家惊慌失措又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老夫人!老爷!宫里……宫里来人了!是传谕的姑姑,已经到了前厅了!”

  “什么?!”寿安堂内的众人,除了顾瑾,皆是大惊失色!宫里怎么会这个时辰来人?沈忠和老夫人瞬间忘了家法的事,慌忙起身,脸色变幻不定。沈婉仪也是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唯有顾瑾,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唇角微不可察地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终于来了。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匆匆赶往接待贵客的前厅。只见一位身着宫中女官服饰、气质沉稳严肃的姑姑正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名捧着锦盒的小太监。

  那女官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站在稍后位置的顾瑾身上,微微颔首,随即展开手中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声音清晰而威严地宣道:“传昭阳公主口谕——”

  众人立刻跪倒在地。

  “沈府二小姐婉清,性情温婉,聪慧明理,甚得本公主眼缘。昨日特邀其入宫相伴,探讨书画,相谈甚欢,乃至夜深,遂留宿宫中。恐其家人担忧,特此告知。另,赏沈二小姐翡翠玉镯一对,宫缎四匹,以示嘉许。钦此。”

  口谕宣毕,前厅内一片寂静。沈婉仪跪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冰凉,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昭阳公主?!留宿宫中?!这……这怎么可能?!

  而沈忠和老夫人则是在震惊之后,迅速被一股巨大的庆幸和释然所取代!原来是昭阳公主召见!还留宿宫中!这是何等的荣耀!哪里是什么被掳失贞,分明是得了天大的脸面!两人顿时觉得腰杆都直了不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顾瑾从容叩首,声音清越:“臣女谢公主殿下恩典。”她接过赏赐,姿态优雅。

  待那女官离去,沈忠立刻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看向顾瑾:“清儿,你这孩子,既然是公主召见,为何不早说?害得为父与你祖母白白担心一场!”语气中带着嗔怪,却再无半分之前的怒气。

  老夫人也连连点头,看着顾瑾手中的赏赐,眼中精光闪烁:“是啊,清儿,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瑾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恭顺:“父亲,祖母明鉴。并非清儿有意隐瞒,实在是公主殿下特意叮嘱,此次召见乃是私下小聚,不欲声张,尤其……怕皇上知晓后责怪她贪玩,因此严令清儿不得对外人言。”

  老夫人与沈忠一听涉及公主意愿甚至皇上,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满,连忙道:“原来如此,是误会,误会了!”

  然而,顾瑾的话锋却轻轻一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一旁脸色灰败、失魂落魄的沈婉仪,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只是……父亲,祖母,方才在寿安堂,大姐姐口口声声说清儿是去‘私会了见不得台面的外男’……” 她微微停顿,看到沈忠和老夫人脸色微变,才继续缓缓道,“清儿受些委屈倒也无妨,但大姐姐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会如何想?他们不会觉得是大姐姐信口开河,只会认为我们沈府家教不严,嫡女竟敢如此污蔑得了公主青眼的妹妹……这话,往小了说是姐妹间口角,往大了说,可是对昭阳公主不敬,对皇室不敬啊!”

  沈忠心中猛地一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方才光顾着高兴,竟忘了这一茬!沈府声誉本就因之前种种岌岌可危,若再传出嫡女对皇室不敬,这简直就是把现成的把柄往御史言官手里送!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想到此处,沈忠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目光锐利地射向沈婉仪,厉声喝道:“沈婉仪!你身为嫡姐,不知爱护妹妹,反而出言恶毒,污蔑其清誉,更是对公主殿下大不敬!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杖打二十……”他本想说二十板子,小惩大诫。

  顾瑾却在此刻微微蹙眉,轻声补充道,语气带着十足的“担忧”:“父亲,大姐姐在中秋宫宴上本就言语不当,惹得昭阳公主不悦。今日这话若是不严加惩戒,万一哪天传到公主耳朵里,公主若以为我们沈府心存怨怼,纵女妄言……怕是连皇上都会觉得我们沈府不识抬举了。”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忠的犹豫。他脸色一沉,眼中闪过狠厉,改口喝道:“杖责四十!打完后,直接拖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四十板子!对于娇生惯养的沈婉仪而言,这几乎能要去半条命!再加上祠堂罚跪,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顾瑾立刻躬身,语气“诚恳”:“父亲英明!”

  “不!父亲!不要!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祖母!祖母救救我!” 沈婉仪此刻再也维持不住那虚伪的假面,花容失色,涕泪横流,疯狂地挣扎哭喊起来。然而,却无人理她。

  顾瑾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四十板子,是为秋葵讨回的利息。

  事情了结,顾瑾从容返回了栖梧苑。紧绷了一夜加一个早晨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几乎是一沾到床榻,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而得知姐姐安然归来,一早便焦急守在栖梧苑的沈澈,见顾瑾疲惫睡去,便默默地坐在外间,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等待着姐姐醒来。他看着姐姐即使睡梦中仍微蹙的眉头,心中充满了心疼与坚定,他知道,姐姐一定经历了极其凶险的事情,他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才能成为姐姐真正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