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贵妃药引,一口饮尽生死簿-《痴傻贵妃,权倾朝野》

  暴雨初歇,朝霞未起,紫宸殿前的金砖已被宫人擦拭得光可鉴人。

  然而这份洁净却衬得殿内气氛愈发森寒。

  南境八百里加急连至三封:疫势失控,病者呕血而亡,尸首尚未入殓便已溃烂流脓;更有商旅隐瞒病情混入京郊,昨夜已被巡防营截于永定门外。

  消息传开,满城惶然,谣言四起,说这是上天震怒,因武将专权、女宠干政所致——矛头直指虞家余脉,昭阳美人虞妩华。

  今日大朝会,文武百官分列两班,空气凝滞如铁。

  左相周崇礼出列,白须颤动,声若洪钟:“陛下!天罚降灾,根在逆伦失序!虞氏女以疯癫之身居宫闱高位,又私通外臣、散播妖谣,今毒米现世、疫祸北侵,岂非明证?当斩此妖妇,祭天谢罪,方可平息神怒!”

  “荒谬!”兵部尚书林焕怒目而视,“疫由奸佞所设,粮道被污,与一女子何干?你等欲借天灾除异己,其心可诛!”

  “闭嘴!”御史大夫陈恪厉喝,“她昨日还让乞儿唱那《疫鬼谣》,分明煽动民心,动摇国本!如此妖术惑众之人,留之必生大乱!”

  群臣争执不下,殿中喧沸如潮。

  唯有龙椅之上,萧玦静坐不动。

  玄袍广袖垂落阶前,他指尖轻扣扶手,眸光沉冷似渊。

  昨夜密报尚在袖中——谢霜刃搜出赵通事与太医院前任院判的十七封密信,内容皆涉“燥土粉”配比及毒性发作时限;而周仲安的验毒结果也已呈上,确凿无疑。

  朝廷内部早已被人蛀空,而这盘棋局的开端,竟是那个整日抱着红叶喃喃自语的痴傻美人一手揭开。

  他抬眼,望向殿门方向。

  就在此时,殿外骤起骚动!

  守卫呼喝声、刀鞘撞击声杂乱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惊叫——

  “谁敢擅闯金阶!”

  只见一个小太监背着竹篓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正是昭阳殿洒扫的小满子。

  他浑身湿透,脸上沾泥,却死死护着背上的竹篓,嘶声大喊:“贵妃娘娘有救民药引!奉天命而来——”

  话音未落,众人骇然瞪目。

  竹篓掀开,竟赫然是虞妩华!

  她披着素白薄纱,形如丧服,发髻散乱,双目呆滞,怀中紧紧抱着一只粗陶罐,罐身贴黄符一道,墨迹淋漓写着四个大字:“神赐药引”。

  百官哗然。

  “疯妇!竟敢闯殿扰政!”左相暴怒,拂袖欲令侍卫拿下。

  萧玦却缓缓抬手,止住众人。

  殿内霎时安静,只余香炉青烟袅袅上升,缭绕在他眉宇之间。

  他凝视着阶下那抹苍白的身影,声音不高,却压下所有喧嚣:“既称神赐……何不一试?”

  虞妩华低着头,身子微微晃动,像风中枯草。

  她开始向前爬行,动作笨拙,膝盖磕在冰冷金砖上发出闷响。

  嘴角咧开,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口中含糊念叨:“娘娘说……喝了就不死了……喝了就不死了……”

  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担,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虔诚。

  周仲安快步上前,颤抖着手揭开陶罐封口,一股辛辣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作呕。

  他用银匙取少许药汁滴于试毒玉片,玉色瞬间泛青。

  “这……此物成分不明,极可能含断肠草、乌头碱等剧毒!”他惊声道,“万不可用于人体,更遑论陛下龙体!”

  太医院诸医纷纷附和:“来历不明,绝不能试!”

  “此乃妖术蛊惑,恐致皇嗣断绝!”

  萧玦冷笑,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惧或虚伪的脸:“尔等前日还能信一份伪造的‘先帝遗诏’,今日却不敢信一碗救命汤?”

  殿内鸦雀无声。

  他转向虞妩华,嗓音低沉如刃:“你说它无毒,可敢先饮?”

  全场屏息。

  虞妩华缓缓抬头,她咧嘴一笑,忽然伸手夺过陶罐,仰头猛灌三大口!

  褐色药汁顺着她的唇角溢出,滑过脖颈,滴落在素纱之上,宛如黑血。

  下一瞬,她双目翻白,重重摔倒在地,四肢抽搐,嘴角汩汩涌出乌黑液体。

  “贵妃!”白芷尖叫着从殿外扑入,跪爬至她身边,泪如雨下,“小姐!你醒醒啊——”

  谢霜刃瞬间拔剑,横身挡在萧玦之前,目光如鹰隼扫视四周。

  周仲安急忙上前探脉,手指刚触到腕间,猛地一颤:“脉象紊乱!气血逆行!她……她真的中毒了!”

  死寂笼罩大殿。

  就连萧玦的瞳孔也微微一缩。

  风穿过高窗,吹动符纸猎猎作响,仿佛冥冥中有谁在低语。

  就在所有人以为大局已定时——

  虞妩华突然睁眼。

  那一瞬,她眼底再无半分痴傻,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如豹,抬手一抹嘴角黑渍,冷笑出口:“苦?不苦。这是我爹临刑前喝的最后一碗药的味道。”

  她摊开手掌,掌心一枚黑色小丸碎裂成粉。

  原本乌黑的舌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色泽,呼吸平稳悠长,脉象归正。

  周仲安怔住了,再次搭脉,声音发抖:“她……她真没事!”

  满殿震惊。

  有人踉跄后退,有人面如死灰。

  虞妩华缓缓站起,素纱染污,身形单薄,可此刻却似有无形威压自她身上弥漫开来。

  她望着萧玦,轻轻一笑,如同春雪初融,却藏着万丈深渊:“陛下,药引在此。信,或不信——生死,只在一念。”萧玦起身,玄色龙袍拂过丹墀玉阶,步履沉稳如山。

  群臣屏息垂首,无人敢迎视那自九重天降下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虞妩华面前,俯身接过她手中那只粗陶罐——黄符犹在,药汁微漾,腥苦之气尚未散尽。

  “你以身为引,试毒于朝堂之上。”他的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钉入骨,“朕若不信,谁堪信?”

  话落,他转身将陶罐递向殿角一名早已染疫的内侍。

  那宦官面色青灰,双唇皲裂,四肢微微颤抖,显然是毒症已深。

  接过药汁时手抖得几乎泼洒,但在帝王冷峻的注视下,终是一饮而尽。

  半个时辰,如同三生漫长。

  紫宸殿内香烟凝滞,百官静立如石像,唯闻铜壶滴漏声断续回响。

  忽然,那名宦官额上渗出细密汗珠,呼吸渐畅,原本乌紫的指甲竟开始泛出淡淡血色!

  “出汗了!”周仲安惊呼,急忙上前探查,“脉象回稳!肺络瘀阻正在消解——此药……真能祛邪扶正!”

  满殿哗然。

  左相周崇礼踉跄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玉磬,清音碎裂一地。

  御史大夫陈恪面如死灰,袖中暗藏的绢帛悄然滑落一角,又被他猛地攥紧。

  就在此刻,偏殿帘幕一动,年逾七旬的老太妃由宫人搀扶而出。

  她颤巍巍指向虞妩华,老泪纵横:“佛眼观世,悲悯降临……此女非妖,乃菩萨化身!”

  圣意随之而定。

  萧玦重回龙座,朱笔亲书:“昭阳美人虞氏,秉性贞烈,智识通玄,冒死献药,救万民于水火。德配坤仪,功侔社稷。特晋封为贵妃,赐凤尾香炉一对,协理六宫事务,兼督医药司,代朕巡治南北疫务,执金令箭,六宫以下,俱听调遣。”

  圣旨宣毕,黄绫落地,百官齐跪。

  唯有陈修撰跪伏最迟,指尖掐进掌心,袖中断帛窸窣作响——那是第二份尚未送出的“遗诏副本”,上面赫然写着“虞氏惑君乱政,宜赐白绫”。

  退朝钟声荡过宫墙,虞妩华乘青翟辇徐徐归行。

  金顶华盖映着残阳,照得她眉目朦胧。

  途经琼华宫桥,她忽命停轿。

  “下去吧。”她轻声道。

  白芷欲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独自立于汉白玉栏畔,晚风卷起素纱残裾,倒影碎在熔金般的水波里。

  远处飞鸟掠过天际,一声长鸣划破寂静。

  她望着涟漪深处,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声音几近呢喃:“刚才那一口……是你替我喝的吗?”

  风穿林樾,裙袂翻飞,无人应答。

  而在乾清宫密室深处,烛火幽微。

  萧玦展开一方墨色密报,纸页上字迹细密如蛛网,记录着近三个月来昭阳殿所有异常言行:子时独语、梦中呓咒、焚香画符、与枯叶对话……末尾一行小字尤为触目:

  “贵妃每用共感术后,脑电波呈现双频共振,疑似意识分裂持续加深。”

  他凝视良久,忽而冷笑,抬手投入烛焰。

  火舌吞没字迹,只余焦痕蜷曲如蝶。

  黑暗中,他倚案而立,眸光深不见底,低语如誓:“只要她还能赢,疯也好,魔也罢……这江山,朕陪她一起扛。”

  夜色四合,封贵妃的圣旨尚在誊抄誊黄,未传六宫。

  昭阳殿内,虞妩华已悄然起身,指尖抚过案上一枚鎏金令箭,眸光微闪。

  她低声吩咐白芷:“去太医院库房。”

  “是。”

  “记住——”她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他们不会让药方轻易推行。”

  白芷领命而去,脚步匆匆隐入暮色。

  而太医院守吏正悄然合拢铁锁,袖中一张密笺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