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她摔进地窖,骨头替她说话-《痴傻贵妃,权倾朝野》

  暴雨初歇,夜风穿廊。

  昭阳殿檐下的铜铃轻响,如泣如诉。

  湿气裹着药香与龙涎交织成雾,缭绕如冥界引魂之纱。

  烛火幽微,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无数冤魂正悄然低语。

  虞妩华倚窗而立,素手扶着冰凉的窗棂,指尖微微泛白。

  她望着妆台上那枚干枯褐黄的虫卵——像一颗凝固的时间,也像一段不肯安息的记忆。

  昨夜的一切,还在骨髓里燃烧。

  她触到了病妇濒死的梦,也触到了前世的灰烬。

  陈修撰焚烧平反诏书的画面,至今灼烧她的瞳孔。

  她知道,那不是幻象,而是某种更深、更诡谲的“共感”正在觉醒。

  她的魂,不再只属于她自己;它开始穿透生死,窥探他人的记忆,甚至……寄生在将灭未灭的梦境中。

  可她不能停。

  她还没报仇。

  “小姐……”白芷跪坐在榻边,声音哽咽,“您昨夜差点没回来。”

  虞妩华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泪,也没有痛,只有一片沉静如渊的冷意。

  “我回来了。”她说,嗓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因为我的命,还不该断。”

  话音刚落,殿外忽有急促脚步声逼近。

  “启禀贵妃!”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扑入,“陛下口谕——召贵妃即刻前往太庙地窖,查验前朝遗物!”

  白芷脸色骤变:“这个时候?昨夜才……”

  虞妩华却已抬手止住她的话。

  她缓步走向铜镜,重新挽起长发,插簪固定,动作优雅如常。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取下那枚乌木镯。

  这是萧玦的试探。

  是帝王对她“疯癫”的最后一次容忍,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囚禁开端?

  但她必须去。

  太庙地窖·子时三刻

  地窖深埋于太庙之下,阴冷潮湿,石壁渗水,霉斑如蛛网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香灰混合的气息,仿佛时间在此处停滞了百年。

  火把摇曳,映照出层层叠叠的旧箱残卷,皆为前朝遗物,尘封已久。

  几名内侍低头守在外围,不敢多言。

  萧玦立于最深处,玄色龙袍未换,肩披黑狐氅,眉宇间杀气凛然。

  他手中握着一卷泛黄帛书,正是昨夜密探从“旧识堂”截获的那份药笺背面所藏的朱砂批语:

  “吾女心窍九重,开一关则失一魂。”

  他的目光落在入口处。

  虞妩华缓步走来,裙裾扫过青砖,无声无息。

  她面色苍白,眼底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来自地狱的幽火。

  “陛下深夜相召,只为查几箱破旧文书?”她轻笑,语气天真,“臣妾还以为……是要审我呢。”

  萧玦不答,只将那张药笺递出。

  虞妩华接过,一眼便认出母亲笔迹。

  她指尖微颤,却迅速敛去情绪,嘴角反而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原来母亲早知我会疯。”她低语,“可惜,我不是疯了——我是清醒得太久,灵魂都裂了缝。”

  “你梦见军机。”萧玦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如铁,“脉象异变,魂语古籍,昨夜你还侵入他人梦境,带回死者所见……这些,都不是‘痴傻’能解释的。”

  虞妩华仰头看他,眸光清澈又混沌:“陛下想听真话吗?”

  “你说。”

  “我没有疯。”她一字一顿,“我只是……活了两次。”

  空气骤然凝滞。

  火把噼啪一声爆响,光影乱舞。

  萧玦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似要剖开她的皮囊,直视其魂。

  “那你告诉我,”他缓缓逼近一步,“为何你能预知南境布防?为何你知道‘断龙渠’的存在?为何你能说出连兵部都未存档的火雷阵布局?”

  虞妩华笑了,笑得凄艳动人。

  “因为我死过一次。”她柔声道,“在我被赐死之前,我父亲曾亲口告诉我一切。他说:‘若有一天虞家覆灭,唯有你活着走出冷宫,才能替我们翻案。’”

  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悲怆,随即化为森寒。

  “可我没做到。我信了你,信了誓言,信了爱情……结果呢?我亲眼看着你亲手写下赐死诏书,用的是我送你的玉玺印泥。”

  萧玦瞳孔猛地一缩。

  那一刻,他竟无法反驳。

  因为他记得那一幕——冷宫雪夜,她披发跪地,血染素衣,口中喃喃:“陛下,我记得你说过,此生不负虞氏一门……”

  他曾以为那是谎言。

  现在却发现,也许……她才是唯一说真话的人。

  “所以你是来复仇的?”他低问,声音沙哑。

  “不。”虞妩华摇头,眼神幽邃如井,“我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家族清白、兵权归属、还有……这江山的一半主宰。”

  话音未落,忽听得“轰”然一声闷响!

  头顶石板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声惨叫划破寂静——

  “地窖塌了!快逃!”

  数名内侍惊慌奔逃,通道瞬间堵塞。火把倾倒,黑暗吞噬四角。

  虞妩华还未来得及反应,肩头猛然一推——是白芷!

  “小姐快走!”侍女拼尽全力将她推向角落,自己却被滚落的横梁砸中,当场昏厥。

  巨石接连崩塌,烟尘弥漫。

  当最后一道出口被封死时,整个地窖陷入死寂。

  只有两束微弱火光,在废墟间苟延残喘。

  虞妩华挣扎起身,手臂擦伤流血,唇角溢出血丝。

  她环顾四周,发现萧玦也被困在另一侧,腰间受创,倚墙而坐,脸色铁青。

  他们……被困住了。

  一个帝王,一个“疯妃”,在这座埋葬前朝冤魂的地窖里,被迫共处一隅。

  “你安排的?”萧玦冷笑,手按剑柄(尽管此处无剑),“想借塌方杀朕?”

  虞妩华咳了一声,抹去嘴角血迹,嗤笑:“若我想杀你,早在你喝下的茶里下了七日断肠散。何必等到现在?”

  她艰难爬行至角落,忽然触到什么坚硬之物。

  拨开碎石与霉草,赫然露出一具蜷缩的枯骨!

  那骨架纤细,腕上戴有一枚断裂的金镯,雕工精致——竟是前朝某位失踪多年的淑妃遗物!

  更令人惊骇的是,尸骨怀中紧抱一卷残册,虽已被潮气侵蚀大半,但仍可辨识出几个字:

  “金册·凤印承嗣录”

  虞妩华心头剧震。

  这本应是记载皇后嫡系血脉传承的秘典,早已失传三百余年!

  传说中,唯有持此册者,方可质疑皇位正统性!

  她颤抖着手翻开一页,残文浮现:

  “天启七年,帝崩无嗣,昭仪李氏诞皇子,乃先帝亲子……然丞相勾结宦官,以狸猫换太子之计,弑母夺婴,立庶出之子为君,改元建昌……自此,大宣正统已易!”

  她猛地抬头,望向萧玦。

  而萧玦,也在同一瞬,目光死死锁住那行字。

  他的祖父——那位开创大宣王朝的太宗皇帝,竟是篡位者?

  他的皇位,根本不在正统血脉之中?

  虞妩华看着他震惊而暴怒的脸,忽然笑了。

  笑声在地窖中回荡,空灵诡异。

  “陛下,现在你知道了吗?”她轻声道,“不是我在疯,是这座皇宫,从根上就烂透了。”

  “你们父子兄弟相残,妻妾互戕,为了一把椅子,可以屠尽全族。”

  “你以为你是天命所归?可你连自己的血统都不敢查证!”

  萧玦双目赤红,猛然起身欲夺册子,却因伤势踉跄跌倒。

  “闭嘴!”他怒吼,“你懂什么!这江山是我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谁敢质疑,我就杀谁!”

  “可若天下人都知道了呢?”虞妩华冷冷反问,“若这份金册公之于众,宗室哗然,百官倒戈,边军拥立正统后裔……你还能坐稳龙椅吗?”

  两人对视,如同刀锋相击。

  就在气氛即将撕裂之际——

  “咔哒”一声轻响。

  虞妩华低头,只见那具枯骨的手指,竟因震动而微微屈伸,仿佛在传递某种讯号。

  她忽然福至心灵,俯身细察,竟在尸骨指缝中发现一枚微型铜钥!

  钥匙极小,刻有“癸字七号库”字样。

  她心头一震。

  太庙共有十二秘库,唯有掌印嬷嬷与皇帝知晓开启之法。

  而这把钥匙……意味着还有更多证据被隐藏!

  她攥紧铜钥,抬头望向萧玦,眼神复杂难明。

  “陛下,我们可以一起毁掉它。”她低声说,“或者……我们可以用它,重塑这个王朝。”

  萧玦怔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虞妩华——不再是那个装傻卖乖的美人,也不是昨夜里濒临魂散的妖女,而是一个真正能与他并肩站在权力巅峰的……对手。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问。

  “怕。”她坦然承认,“但我更怕回到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自己。”

  她缓缓起身,走向他,蹲下,将铜钥放在他掌心。

  “你若要杀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四壁合围,无人知晓。”

  “但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想让大宣继续姓萧……那就和我合作。”

  “我不求爱你,也不求你信我。”

  “我只要你——别再把我当成棋子。”

  地窖深处,火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宛如共生一体。

  许久,萧玦缓缓合拢手掌,将铜钥握紧。

  他抬头看她,眼中风暴未息,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

  “虞妩华。”他低唤其名,声音喑哑,“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她微笑,血染红唇:

  “我是你这辈子,甩不掉的报应。”

  三日后,太庙地窖事故被定性为“年久失修所致”,两名太监殉职,贵妃受轻伤,皇帝亦有微恙,闭宫修养。

  白芷苏醒,被秘密调往冷宫“养病”。

  周仲安递交辞呈,获准归乡。

  而谢霜刃,在执行最后一次监视任务后,私自焚毁所有关于“双魂共感”的记录,并向厉昭提交假报:“贵妃神志清明,无异状。”

  乾清宫深夜,萧玦独坐灯下,手中摩挲着那枚癸字库铜钥。

  案上摊开一幅密图——标注着十二秘库位置,其中七号库旁,被人用朱笔圈出,并附一行娟秀小字:

  “凤印之争,始于地窖;江山易主,成于双魂。”

  笔迹,竟与虞妩华平日书写截然不同。

  更像是……两个人写的。

  窗外,血月再度升起。

  风穿宫过,吹动帘幕,仿佛有谁在低语:

  “这一次,轮到我们执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