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听见心跳,却忘了自己-《痴傻贵妃,权倾朝野》

  夜色如墨,御花园内灯火点点,琉璃宫灯悬于花枝之间,映得满园流光溢彩。

  合香宴开席在即,六宫妃嫔盛装赴会,笑语盈盈,仿佛真是一场风雅至极的春夜盛会。

  虞妩华端坐主位,一身月白绣金丝蝶舞裙裾垂落阶下,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昙花,清冷如霜。

  她唇角含笑,眸光却沉静如渊。

  今日这香,不是焚来悦人耳目——而是要烧出人心底最不敢见光的秘密。

  “静心熏雾”已燃起三柱,龙涎香混着安神草、定魂蕊缓缓蒸腾,烟丝如缕,在空中织成一张无形之网。

  唯有她知道,那香炉深处,早已悄然溶入了“醒心露”——此物本为太医院秘制解药,能破幻觉、清神志,如今却被她反其道而行之:以香引执,以露启心,逼人在迷离中吐露真言。

  茶盏轻碰,乐声初起。

  云婕妤坐在右首第三位,眉目温婉,却自入场便指尖微颤。

  一阵风过,香雾缭绕扑面而来,她忽然瞳孔一缩,眼眶瞬间泛红。

  虞妩华不动声色,只将手中帕子轻轻递出:“姐姐可是风寒犯了眼?这园中夜露重。”

  云婕妤怔了一瞬,机械般接过帕子,低声道谢。

  可就在那一刹那,虞妩华脉门忽地一震——像是有根细针从心底刺入,直抵识海。

  一个凄厉嘶喊骤然炸响:

  我的孩子……我没能保住他!

  那声音尖锐如刃,裹挟着无尽悔恨与悲恸,几乎撕裂她的神识。

  虞妩华指尖微蜷,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柔声劝道:“姐姐若不适,不如先回殿歇息?”

  “不必!”云婕妤猛地抬头,眼神涣散又骤然聚焦,“我只是……做了个梦。”

  虞妩华静静看着她,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孩子?

  哪来的孩子?

  前世记忆中,云婕妤从未有孕,更不曾流产。

  可这执念如此深重,绝非虚妄。

  除非……那是被强行抹去的真实。

  她垂眸,掩下眼底寒光。

  有人,不仅夺了她的孩子,还用手段封住了她的记忆。

  香雾愈浓,醉意渐生。

  明霞夫人原本高坐上位,冷眼观世,此刻却在一阵风吹过后,突然浑身一僵,手中酒杯“哐当”落地,碎瓷四溅。

  “我不是细作……我只是想活着……”她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掐住袖口,指节发青。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虞妩华缓缓起身,步履轻缓地走向她,声音温柔似水:“夫人受惊了。这般天气,最易勾起旧事。若信得过臣妾,不如随我去偏殿饮杯热茶,暖暖身子?”

  明霞夫人怔怔望她,

  二人步入偏殿,烛火摇曳。

  虞妩华亲自斟茶,趁扶腕之际,指尖悄然搭上对方脉门。

  刹那间,一道低语钻入脑海:

  魏长林握着我兄长的命……我不敢不从……

  虞妩华心头一凛。

  魏长林!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前朝后宫暗线交织的核心人物。

  原来如此,明霞夫人家族早被胁迫,所谓冷傲孤高,不过是求生的伪装。

  她笑意更深,语气愈发柔和:“夫人放心,有些话不必说出口,臣妾也懂。”

  回昭阳殿时,月已中天。

  虞妩华褪去外裳,独坐灯前,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于这深宫如沼,人人皆是猎物,而操控一切的黑手,竟藏得如此之深。

  她闭目凝神,试图回想母亲的脸,回忆父亲的声音。

  可记忆依旧模糊,像被一层薄雾笼罩。

  每一次使用“执念聆听”,她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开一道口子,那些不属于她的情绪、记忆、痛楚蜂拥而入,蚕食着她的本我。

  但她不能停。

  停下,就是死。

  虞家血债未偿,仇人尚在高位谈笑风生,她怎能甘心做一个清醒的亡魂?

  夜半三更,沉香姑姑拄杖而来,脚步蹒跚,面色灰败。

  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药册,封面斑驳,写着《禁方辑录》四字。

  “贵妃娘娘……老奴犹豫多年,终究还是来了。”她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这是先帝年间留下的秘录,里面记着‘宁神散’原方——本无迷情之效,是秦院判三年前擅自添了雪狸花粉。”

  虞妩华翻开书页,指尖停在一行小楷上,字迹已褪,却清晰可辨:

  久服者心志渐弱,唯赐药人之声可入耳。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安神,是驯化。不是治病,是洗脑。

  这些年来,六宫妃嫔年年领药,人人服散,早已不知不觉成了只会听命于魏长林的傀儡。

  谁若不服?

  只需一句“你该服药了”,便可令其俯首帖耳。

  “他知道吗?”她声音很轻,却透着彻骨寒意。

  沉香姑姑摇头哽咽:“秦老说,他儿子被贬北境那日,魏监亲口告诉他:‘你若不说,就让你儿死在风雪里。’”

  殿内死寂。

  虞妩华缓缓合上药册,指尖抚过那行字,仿佛能触到无数女人无声的哭泣。

  她们不是痴傻,不是懦弱,而是被精心设计的毒药,一点点磨去了灵魂。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冷,极艳。

  既然你们要用药控制人心——

  那我就用药,掀了这盘局。

  翌日清晨,周仲安悄然入殿,跪候于外。

  虞妩华倚窗而立,望着天边第一缕曦光洒入宫墙,终于开口:

  “准备药材吧。”夜风穿窗,吹得烛火摇曳如鬼影。

  虞妩华指尖悬在纸面之上,笔尖墨迹未干,那一句“我是谁?”如刀刻入心骨,久久不散。

  她猛地攥紧狼毫,指节泛白,仿佛要将这突如其来的失忆狠狠钉回深渊。

  可越是用力回想,那画面越像沙漏中的细沙,无声无息地从指缝间流走——母亲临终前的面容、父亲握着她的手说“妩华莫怕”的声音、还有那个雪夜,火光冲天时抱着她冲出寝殿的人……全都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

  唯有袖中玉佩轻震,冷玉贴肤,带来一丝清醒。

  冯银匠的密信字字如针:“西阁焚档未尽,残卷藏于旧库夹墙,或有关联永昌六年皇嗣暴毙之案。”

  永昌六年——正是她出生那年。

  也是虞家权势最盛、却被悄然埋下覆灭种子的一年。

  而皇嗣暴毙,宫中讳莫如深,连史官都只寥寥数语带过。

  若真有残卷留存,那便是揭开一切黑幕的第一道裂口。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翻涌的神识。

  每一次使用“执念聆听”,都像是打开一扇通往他人灵魂的门,却也让她自己的门扉一点点崩塌。

  那些不属于她的悲鸣、悔恨、恐惧,在她体内扎根生长,蚕食着属于虞妩华的记忆与意志。

  她开始分不清哪些情绪是别人的,哪些才是自己的痛。

  可她不能停。

  停下,便是重蹈前世覆辙——家族被诛,自己被弃于冷宫,饮鸩而亡。

  翌日清晨,昭阳殿外霜色未褪,周仲安已候在廊下,捧着一只青瓷药匣,双手微颤。

  他昨夜熬制药材三更未眠,只为确保新制“安神养元丹”分毫不差:剔除雪狸花粉,加入微量醒心露与定魂草,既不失原方形貌,又能悄然唤醒沉沦心智。

  此药一旦服用,久被压制的清明将缓缓复苏,而操控六宫的“宁神散”谎言,也将自此瓦解。

  “贵妃娘娘……秦院判今晨去了药房查验,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周仲安低声禀报,“他想拦,却又不敢言,最后只说了一句‘此药……不合祖制’。”

  虞妩华立于窗前,晨光映照她侧颜,美得近乎虚幻。

  她轻轻一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不合祖制?那便让他去向魏长林哭诉吧。只是……我倒要看看,当他儿子的命牌还在北境军营里飘着的时候,他敢不敢张口。”

  她接过药匣,亲自开启第一盒,取出一枚圆润药丸置于掌心。

  药香清淡,几不可察,却隐含一股清冽之气,似能刺破迷雾。

  随后,她踏上凤辇,自昭阳而出,一路行至各宫。

  云婕妤接过药时怔了片刻,低声道谢,指尖触到药丸那一瞬,眼中竟闪过一丝极浅的清明;明霞夫人服下后默默垂眸,良久才喃喃一句:“原来……我一直活在梦里。”

  而当她回到宫道转角,忽闻身后一声闷响——秦院判府邸传来急报:老太医深夜自缢于书房,案上仅留遗书一页,墨迹斑驳:

  “吾医术济世,终沦为杀人之刀。”

  虞妩华驻足,背对通报之人,神色不动。

  风拂起她裙裾一角,宛如血染残霞。

  夜复临,她独坐镜前,翻开日记。

  那些反复书写的“戊戌日”愈发扭曲,如同挣扎的灵魂。

  她提笔欲拟追查令,笔尖顿住——

  她竟记不起,那年冬天,是谁抱着她逃离火场。

  窗外月光如霜,凤印贴在胸口,冰冷沉重,仿佛在吞噬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