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我不替你打仗,我只是不想看你输-《痴傻贵妃,权倾朝野》

  夜风穿廊,吹得昭阳殿檐角铜铃轻响。

  虞妩华指尖尚搭在铜镜边缘,冷汗已悄然浸透中衣。

  方才那两幕幻象如刀刻入心——泥泞夜路上贴着户部封条的粮车,车身微沉,轮痕深陷,分明载的是实货;而盲妇在茶楼抚弦悲歌,声声泣血:“将军私吞军饷,三日宴饮不休……”台下百姓怒吼如潮,险些掀翻棚顶。

  这不是预兆,是正在发生的阴谋。

  她猛地合上镜匣,眸光骤冷。

  前世雁门失守,并非仅仅因为敌军势大,而是从京畿开始,便有人步步为营,断其粮、毁其名、乱其军心。

  薛怀义要的不是胜利,是要将虞家钉死在“误国”的耻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春桃儿。”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去冯都尉处传令:查近半月户部出仓记录,凡标注‘边备急用’者,逐车核对签押与路线。若有异常,即刻回报。”

  侍女领命欲走,虞妩华又唤住她:“再寻访京中说书艺人,尤其是东市、西坊一带,谁最近在讲虞家事?记下名字、地点、每一句词。”

  她缓步踱至窗前,望着乾元殿方向那一点未熄的烛火,心头微动。

  萧玦还在等,等她的棋落定盘。

  她知道他已动摇。

  那一卷残图上的批注——“此非守土之策,乃殉国之书也”——曾是父亲酒后挥毫,随手写于图背。

  她本以为无人知晓,可若连这等隐秘都落入帝王眼中……那么,他的疑心早已燃起,只差一把火。

  而这把火,她亲自来点。

  三更天,宫道幽暗。

  小豆倌被裹在一袭黑袍中,由禁军密道带入内廷偏殿。

  他不过十五六岁,瘦骨伶仃,双膝打颤,嘴唇发青,显然是吓破了胆。

  “我说……我真的说了……”他语无伦次,“那晚是子时三刻,户部郎中李慎亲自押车,我赶头马……他们半道停在槐渡桥,换车皮,卸米粮,往里填沙石!我还听见……听见接货的人喊‘薛爷放心,明日就运往北郊盐场’……”

  虞妩华坐在帘后,指尖轻轻敲击案沿,听着一字一句,心如寒潭映星。

  果然是调包计。

  她缓缓起身,走到小豆倌面前,声音温柔得近乎怜悯:“你可知为何独带你入宫?”

  少年摇头,泪珠滚落。

  “因为你是活口。”她俯身,目光直刺他瞳孔,“你以为沉默就能保命?可若你不说话,明日驿站上下三十口人,都会暴毙于‘疫病’。户部会报个‘染瘟身亡’,草席一卷,埋了便是。”

  少年浑身一震,终于抬头看她。

  那双眼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痴傻?

  “薛爷……姓什么?”她问。

  “……薛。腰牌是虎头纹,底下刻了个‘义’字。”

  虞妩华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冯都尉候在外间,接到消息即刻行动。

  北郊废弃盐场早已荒芜多年,如今却夜夜有车进出,守卫森严。

  他派细作潜入查探,发现地下挖有暗仓,存粮逾万石,皆印户部封条,却无入库记录。

  更关键的是——其中一辆空车旁,遗落半张账单,墨迹未干,写着:“第三批三十车已妥,转储西岭别院。”

  西岭,正是薛怀义在京私宅之一。

  铁证如山。

  与此同时,东市茶棚烟雾缭绕。

  柳七娘坐于高凳,蒙眼抱琴,声如裂帛:“……虞将军帐中美人舞袖,前线将士啃皮带充饥!十大罪状,天地共愤!”

  台下群情激奋,砸碗掷杯者有之,怒骂唾弃者不绝。

  角落阴影里,小灯笼静坐品茶,耳尖微动。

  每段唱词结束,总有一道极轻的声音自棚后传来:“下一节,说他克扣冬衣,致士兵冻毙百人。”

  “加一句:他曾以军资修私园,金砖铺地。”

  小灯笼垂眸,不动声色将每一句悉数记下。

  当晚,冯都尉便率人突袭幕后窝点,擒获两名抄稿文吏,搜出未焚尽的手稿,笔迹与早年墨先生呈递兵部的奏章完全吻合。

  原来,那个号称“忠良谋士”、因谏言被贬逃亡的墨先生,竟是薛怀义豢养多年的影子谋主。

  真相层层剥开,毒脉直指中枢。

  当所有证据呈上紫宸殿时,萧玦正执笔批阅奏章。

  他看完供词,手指一顿,朱笔滴下一团猩红,宛如心头溅血。

  “通缉墨先生,格杀勿论。”他冷冷下令,“查封薛怀义在京所有产业,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入府邸。”

  内侍领旨退下,殿内只剩君王一人。

  他缓缓起身,走向御架深处,取出一道未曾启用的密旨,指尖摩挲着黄绢边缘。

  窗外,东方微白。

  而在昭阳殿中,虞妩华立于铜镜前,轻轻抚过那只焦痕斑驳的檀木匣。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待宰的祭品——

  是执刀之人。

  夜色如墨,雁门关外烽烟未散,残月悬于断云之间。

  战鼓声歇,却有余烬在风中噼啪炸响,宛如亡魂低语。

  虞军依计行事,趁敌军因粮道被断而军心浮动之际,悄然引燃了埋藏十余年的旧火药库。

  轰然巨响撕裂长空,地动山摇,赤焰冲天而起,映得整片荒原如同白昼。

  敌营大乱,马嘶人嚎,溃不成军。

  我方将士趁势反攻,一举夺回要隘三屯堡,截获敌军私运粮草四百余车,其中赫然印着户部封条——与那夜槐渡桥上被调包的批文完全一致。

  捷报六百里加急送入宫中时,正值晨钟初鸣。

  乾清门外,羽林卫列阵肃立,黄绢诏书由内侍捧出,宣读声震殿宇:“雁门大捷!逆寇溃退三百里,边疆暂安!”满朝文武震惊失语,唯有几位老臣眸光闪烁,似已察觉背后暗流滔天。

  而萧玦未归御前听政,径直踏入昭阳殿。

  殿门推开那一刻,铜钩轻撞,帘影微动。

  他一身玄黑龙袍未换,眉间风尘未洗,掌中紧握一道未曾钤印的密旨。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瞳。

  虞妩华正倚窗梳发,青丝垂落肩头,姿态慵懒如常。

  可当她抬眼望见他手中黄绢,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贵妃。”萧玦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刃,“你可知朕昨夜翻遍兵部十年档案,查到一笔三年前的旧账?——当年你父曾奏请重修火药库防务,言‘旧库易燃,恐为敌所用’,却被薛怀义以‘靡费国帑’驳回。你说,这天下,究竟谁在误国?”

  她不答,只静静看他。

  他一步步走近,直至立于她面前,展开密旨,朗声道:

  “自今日起,贵妃可代朕巡查六部政务,凡涉边军补给、军械调度之事,皆须经贵妃批阅方可施行。”

  满殿宫人霎时跪伏于地,无人敢喘息。

  他却凝视着她,目光灼烈如焚:“你说你不信我……可我现在,宁可错信你一次,也不愿再误判一场生死。”

  那一瞬,虞妩华心底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波澜——不是感动,而是惊觉。

  她从未想过,这个前世亲手赐她白绫的男人,今生竟能将如此权力交至她手。

  这不是恩宠,是托付;不是信任,是孤注一掷的信任。

  可她不能回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她独坐灯下,案上堆叠着新呈的奏折。

  玉牒朱批在指间流转,冰凉如铁。

  她翻开一页,上面详列薛怀义多年来勾结北狄、私售军械之罪证,证据确凿,足可灭族。

  她却忽然轻笑一声,将那页奏折缓缓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吞噬墨迹,舔舐纸角,像一条猩红的舌。

  “你以为我在救父亲?”她低语,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我在杀你们所有人。”

  每一份宽容都是伏笔,每一次宽纵都为将来更彻底的毁灭留路。

  她不要此刻诛心,她要的是——当他们以为风浪已平时,从地狱深处拉出那根绞索,亲手缠上他们的脖颈。

  而远在北境的雁门关城楼上,虞将军披甲独立,仰望星空。

  寒风吹过铁衣,忽觉胸口一阵温热,仿佛贴身藏着的那枚女儿幼时所绣平安符,正在无声发烫。

  风中似有细语飘来,极轻,极柔:

  “爹,这次换我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