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守夜人-《我有10001个民间恐怖故事》

  民国三十七年,北地大旱,赤地千里。

  李老栓蹲在自家龟裂的田埂上,捏着干枯的麦穗,眼神空洞。

  再不下雨,别说交租,连过冬的粮食都没着落。

  村里最老的陈三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村口的古槐树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得去请‘守夜人’了。”

  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只从老人口中听过这个称呼。

  据说每逢大灾之年,村里就要请一位“守夜人”,在村外的山神庙独自守夜七天,向上天祈雨。

  但没人知道具体要做什么,因为历任守夜人从不对人提起守夜的经历,而且都在守夜后三年内离奇死亡。

  “三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村里读过几年书的赵家小子不以为然。

  陈三爷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民国十六年大旱,没请守夜人,全村饿死过半。民国二十四年,请了,第三天就下了透雨。规矩就是规矩。”

  最终,村里凑不出请道士的钱,只能按祖辈规矩,用最古老的方式——抽签。

  李老栓抽中了那根涂着红漆的短签。

  他脸色瞬间惨白。

  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和刚会走路的娃,他要是死了,这一家子怎么办?

  “栓子,这是命。”

  陈三爷把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塞到他手里,

  “山神庙里供的不是山神,是镇压山魈的‘镇物’。守夜不是祈雨,是守封印。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离开庙门半步,更不能应声。天亮摇铃,我们送饭。”

  李老栓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交代了后事。

  妻子哭成泪人,老母躺在床上默默垂泪。

  黄昏时分,他带着一壶水、七个干馍和那枚铜铃,在村民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向村外三里处的山神庙。

  庙很小,破败不堪,到处是蛛网。

  正中供着一尊黑石雕刻的兽像,似狮非狮,似虎非虎,布满裂纹,一双石眼空洞地望着门外渐暗的天色。

  兽像脚下压着一块褪色的红布,布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李老栓按照吩咐,在日落前关上庙门,用门闩插好。

  庙内顿时昏暗下来,只有门缝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

  第一夜,风平浪静。只有山风呼啸和林中夜枭的啼叫。

  李老栓紧握铜铃,背靠庙门坐了一夜,不敢合眼。

  第二夜,他开始听到庙外有脚步声,很轻,绕着庙走。

  然后是挠门声,像是指甲在木头上刮擦。

  “栓子……开门啊,娘给你送吃的来了……”是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老栓心中一紧,差点起身。

  但想起陈三爷的话,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动弹。

  “当家的,娃发烧了,你快回来看看啊!”妻子的声音接着响起,凄楚无助。

  李老栓指甲掐进掌心,血流了出来。

  他知道这是假的,家人都在村里,不可能来这里。

  声音持续了半夜,终于消失了。

  第三夜,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庙里那尊黑石兽像,似乎移动了位置。

  李老栓清楚地记得,兽像是面朝庙门的,现在却微微偏向了他这边。

  而且,他开始产生幻觉。

  时而看到病重的老母在墙角呻吟,时而看到幼子摇摇晃晃走向庙门。

  他用力掐自己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

  第四夜,子时刚过,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不轻不重,很有节奏。

  “李老栓,开开门,我是陈三爷,村里出事了!”声音苍老焦急,确实是陈三爷。

  李老栓屏住呼吸,不敢回应。

  “快开门!土匪来了,见人就杀!你媳妇和娃……”声音陡然凄厉。

  李老栓浑身发抖,几乎要崩溃。

  但他看到手中那枚冰冷的铜铃,想起陈三爷郑重的眼神,终究没有动。

  敲门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撞击,整个庙门都在震动。

  就在门闩快要断裂时,鸡叫了。撞击声戛然而止。

  第五夜,是最难熬的一夜。

  庙内那尊黑石兽像,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李老栓。

  石眼的空洞里,似乎有暗红色的光在流动。

  兽像脚下的红布无风自动,露出一角,下面似乎是一口井。

  夜里,他听到无数熟悉的声音在庙外呼唤他,有死去的父亲,有儿时的玩伴,甚至还有他三年前淹死的大儿子。

  “爹,下面好冷,你来陪我吧……”

  李老栓泪流满面,几乎要答应。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恐惧和孤独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铜铃突然自己轻轻震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叮”声。

  一股清凉感瞬间传遍全身,驱散了些许混沌。

  他紧紧握住铜铃,如同握住救命稻草。

  第六夜,庙门没有再响。

  但李老栓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静静地站着。

  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透过门板传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深夜,他听到一种低语声,不是从门外,而是从庙内那尊兽像脚下传来。

  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一种古老扭曲的语言。

  他听不懂,但每一个音节都让他头皮发麻。

  那兽像脚下的红布,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沿着石台流淌,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李老栓蜷缩在门边,一遍遍默念着小时候母亲教他的平安咒,虽然他自己都不信这有用。

  第七夜,终于到了。

  这是最后一夜,也是最凶险的一夜。

  子时一到,庙内气温骤降,呵气成霜。

  那尊黑石兽像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裂纹不断扩大,暗红色的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

  兽像脚下的红布被彻底掀开,下面果然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井口黑气缭绕,无数苍白的手臂从井中伸出,疯狂挥舞,想要爬出来。低语声变成了尖锐的嚎叫,充斥着整个庙宇。

  李老栓看到井口中,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人脸组成的黑影。

  黑影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无数张开的嘴,发出能撕裂灵魂的噪音。

  它朝着李老栓飘来。

  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想跑,但庙门仿佛有千斤重,根本打不开。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那黑影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怀中的铜铃再次震动,这次发出的不再是微弱的“叮”声,而是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脆响!

  “铃——!”

  铃声响起,那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猛地缩回井中。那些苍白的手臂也迅速消失。

  黑石兽像停止了震动,裂缝中红光黯淡,恢复了原状。

  只有地上残留的暗红色液体和空气中淡淡的腥味,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李老栓虚脱般地瘫倒在地,手中的铜铃滚落一边,表面布满了新的裂纹。

  天,终于亮了。

  庙门外传来了人声和脚步声。

  门闩被取下,陈三爷和几个村民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瘫软在地、形销骨立的李老栓,以及庙内一片狼藉和地上未干的血迹。

  “下雨了!栓子,下雨了!”

  一个村民兴奋地喊道。

  李老栓抬头望去,果然,久违的雨水正从天空飘落。

  他被村民抬回了家。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那七夜的经历,只是变得更加沉默。

  那枚布满裂纹的铜铃,被他偷偷埋在了后院。

  雨水缓解了旱情,村子恢复了生机。

  但李老栓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他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总有一口深井和无数挥舞的手臂。

  三年后的一个雨夜,李老栓死了。

  死状安详,但守夜的妻子说,他断气前,突然瞪大眼睛,指着窗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村里人按照规矩,将他葬在了山神庙附近的山坡上。

  又过了几年,陈三爷也快不行了。

  临终前,他把新任村长叫到床边,气息微弱地说:“以后……若再有大灾……宁可迁徙,也别再请‘守夜人’了……”

  “为什么?三爷,守夜人不是能祈雨吗?”

  陈三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那不是祈雨……是交易。用守夜人的魂……暂时加固封印,换取……暂时的风调雨顺。那口井里关着的东西……太古老,太可怕……它每次被惊醒,都会记住守夜人的气息……迟早……会来找他……”

  “山神庙下面……到底压着什么?”

  陈三爷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答案,头一歪,断了气。

  这个秘密,随着他的死,再次被埋藏。

  只有村外那座荒废的山神庙,和山坡上越来越多的守夜人坟墓,在风雨中沉默地诉说着什么。

  而李老栓埋在后院的那枚裂铃,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被闪电击中处的泥土翻开,铜铃不翼而飞。

  有人说被野狗刨走了,也有人说,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在雨夜中从地里伸出,抓住了那枚铃,又缩回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