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契复苏·月下的秘密-《血月刃鸣:无名之主的永夜契约》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凡多姆海恩宅邸彻底浸透。白日里的恐慌与喧嚣在死寂中沉淀,发酵成一种更深沉的不安。雨水依旧敲打着窗棂,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奏响的、永无止境的哀乐。

  蒂娜将自己反锁在卧室内。门外,刀剑男士们焦灼的脚步声与低语声时而传来,但她充耳不闻。塞巴斯蒂安“死亡”的消息,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理智与防线。灵魂契约那端传来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的空洞感,远比任何物理伤害都要令人痛苦千万倍。

  她蜷缩在沙发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与塞巴斯蒂安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降临本丸时的强大与神秘,他揭示她身世时的冷静与守护,他在月夜下任由她汲取血液的纵容,他处理危机时游刃有余的优雅…那个永远立于她身前,仿佛能为她挡下一切风雨的身影,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了?

  “骗子…”她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说过…会绝对守护…”

  纯血种漫长的生命让她见过太多死亡,但从未有一次,让她感到如此刻骨铭心的寒冷与无助。一种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蔓延——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午夜时分,当宅邸彻底陷入沉睡,连门外刀剑男士们担忧的守候也暂时沉寂下去时,蒂娜猛地抬起了头。棕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知道塞巴斯蒂安的“遗体”被暂时安置在地下室一间空置的、用作临时停尸间的储藏室里。那是宅邸最阴冷、最无人打扰的角落。

  深吸一口气,她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将属于吸血鬼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灵敏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间,融入走廊的阴影之中。她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巡逻路线,身形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直奔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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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弥漫着灰尘与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尽头一盏气死风灯,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那间储藏室的门上挂着沉重的铁锁。

  但这拦不住她。她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轻轻拂过锁孔,内部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她推开门,一股更浓郁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中央,一个简易的担架床上,覆盖着洁白的亚麻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蒂娜的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近,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她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那块白布。

  塞巴斯蒂安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面容平静得如同沉睡。他胸前的伤口已被简单处理,但依旧能看到衬衫上那片刺目的、已然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他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精致却毫无生命的人偶。

  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咬住牙,没有让它落下。她俯下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同样冰冷的脸颊,声音破碎不堪:“塞巴斯…你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下一刻,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冲动主宰了她——纯血种的血,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是吸血鬼一族最珍贵的宝藏,亦是…最后的希望。

  她不再犹豫。

  抬起自己的左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微微张口,尖锐的犬齿瞬间弹出,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腕间最脆弱的血管,狠狠咬下!

  剧痛传来,但远比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殷红的、带着奇异光泽的血液立刻涌出,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她俯下身,一手轻轻捏开塞巴斯蒂安冰冷的下颌,另一只手将不断涌出鲜血的手腕悬于他的唇上。温热的血液滴落在他苍白的唇瓣上,却只是顺着唇角滑落,无法流入。

  蒂娜的眼神一凛。

  她收回手腕,毫不犹豫地自己含入一大口温热的血液,然后,俯身,准确地、毫无间隙地覆上了塞巴斯蒂安冰冷的唇!

  以口渡血。

  这是最直接、最古老、也最亲密的方式,将纯血种的生命本源,强行灌注给另一个存在。她不顾一切地催动着血脉中的力量,将蕴含着庞大生机与魔力的血液,一口接一口地渡入他的口中。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悲壮与决绝,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也一并渡过去。

  她不知道这能否救回一个“已死”的恶魔,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最后的尝试。

  就在她渡入第三口血液,感到一阵因失血和力量消耗而产生的眩晕时,身下一直冰冷僵硬的“尸体”,突然动了!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抬起,紧紧扣住了她正在渡血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蒂娜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对上了一双骤然睁开的、如同燃烧的红宝石般的眼眸!

  塞巴斯蒂安醒了!

  不仅如此,在她还处于极度震惊未能反应之时,他另一只手已迅速环过她的后背,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紧紧回抱在怀中!这个拥抱急切而有力,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确认,完全打破了平日里主仆之间、甚至恶魔与契约者之间应有的距离。

  “蒂娜小姐…!”他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而急促地在她耳边响起,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是假的!计划!”

  短短几个词,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假的…计划…

  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蒂娜瞪大了眼睛,棕褐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死而复生般的巨大冲击。血液还残留在她的唇边和他的唇角,带着一丝暧昧而血腥的痕迹。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恢复神采的酒红色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狼狈而震惊的模样。腕间被他紧扣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背后是他坚实而冰冷的怀抱…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他没死。

  巨大的情绪落差让她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微微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唇边的血迹,滑落脸颊。

  塞巴斯蒂安看着她苍白的脸、唇边的血痕、以及那汹涌的泪水,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但环抱着她的手臂却没有立刻松开。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我很抱歉…让您经历这些。”他低声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稳,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但这是引出真凶与幕后主使的必要步骤。我需要‘死亡’,才能以‘杰尔米牧师’的身份在暗处行动。”

  蒂娜猛地回过神,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一步,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边的血迹和眼泪。愤怒、委屈、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身体依旧微微发抖。

  “你…”她的声音因哭泣和愤怒而沙哑,“你至少…应该给我一点暗示!”她想起昨夜那模糊的触感和低语,原来那并非梦境。

  “任何暗示都可能被敏锐的观察者察觉,从而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塞巴斯蒂安坐起身,动作依旧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拥抱从未发生。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衬衫,目光落在她依旧在渗血的手腕上,“您的伤…”

  “不用你管!”蒂娜猛地将手背到身后,语气带着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软弱后的羞恼。她转过身,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现在该怎么办?”

  “维持我‘已死’的表象。”塞巴斯蒂安迅速进入状态,“您如同往常一样,但请协助我留意宅邸内的异常,尤其是…那位小说家亚瑟的动向,以及W·查尔斯的真正目的。我会以‘杰尔米牧师’的身份与您联系。”

  蒂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理智逐渐回笼,她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是心中那份被欺骗、被置于巨大痛苦之中的芥蒂,并非一时能够消除。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然后不再多言,迅速清理了一下自己手腕的伤口(纯血种的自愈力让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又替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使其看起来依旧像一具“尸体”,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阴冷的储藏室。

  塞巴斯蒂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门被重新关上,锁孔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自己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温热而带着强大生命力的血液气息,以及…那一瞬间柔软而绝望的触感。

  酒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波澜。他低声自语,仿佛在提醒自己:“…真是,失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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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蒂娜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躯返回卧室所在楼层时,果然看到以长谷部和药研为首的几位刀剑男士,依旧如同忠诚的守卫般,守在她的门外。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彻夜未眠的焦虑。

  见到她归来,而且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手腕上甚至还带着未完全愈合的、明显的咬痕和血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主上!”长谷部一个箭步上前,语气几乎是严厉的,“您到底去了哪里?这伤…!”

  药研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手腕,又看向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和衣襟,冷静地追问:“大将,请告诉我们实话。您的气息非常紊乱,而且…有血腥味。”

  加州清光也挤上前,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心疼和担忧:“主公,您别吓我们啊!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

  面对他们真诚而急切的追问,蒂娜感到一阵无力与愧疚。她无法说出真相,只能垂下眼帘,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掩饰:“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很糟糕的噩梦,心里难受,出去走了走。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现在已经好了。”

  她抬起手腕,展示那几乎已经愈合的伤口,但这并不能打消刀剑男士们的疑虑。什么样的“噩梦”和“散步”会需要咬破自己的手腕?而且她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虽然被强行压制,却依旧能被他们敏锐地感知到。

  “主上…”长谷部还想说什么。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蒂娜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与疲惫,“真的…求你们了。”

  看着她脆弱却坚持的模样,刀剑男士们最终只能将满腹的疑问和担忧压下。他们默默地让开道路,看着她走进房间,关上门。

  门内,蒂娜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双膝之间。门外,刀剑男士们交换着沉重而忧虑的眼神,无声地守护着他们明显在独自承受巨大痛苦的主君。

  夜色,在谎言、秘密与无声的守护中,缓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