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一个追随者-《国子监来了个女阎王》

  雨连着下了两天。

  国子监里关于沈清弦要倒台的流言,也跟着飘了两天。

  萧景珩听得心烦,踹翻了好几个乱嚼舌根的,可流言像雨里的霉味,堵不住,散不尽。

  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说不清是气那些落井下石的,还是气沈清弦那副“我能有什么事”的死样子。

  这天清晨,雨总算停了。

  萧景珩顶着两个黑眼圈,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讲堂走。快到门口时,他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蹲在廊柱后面,探头探脑。

  是赵无咎。

  这胖子自从家里出事又平息后,见了沈清弦就跟耗子见了猫,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今天这是转性了?

  萧景珩眯起眼,没出声,抱着臂靠在另一根柱子后,想看这怂包搞什么名堂。

  只见赵无咎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竹简,手心里全是汗,把那竹简都浸得有点发暗。他不停地伸头往讲堂里看,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赵无咎你可以的……博士其实……其实人挺好的……”

  “她帮了咱们家……帮了咱们家……”

  “就是交个课业……交个课业……”

  他哆哆嗦嗦地念叨着,脚却像生了根,死活迈不出那一步。

  萧景珩看得火大,刚想出去踹他屁股一脚,讲堂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清弦来了。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面容清冷,仿佛外面的流言蜚语和连绵阴雨都与她无关。

  赵无咎听到脚步声,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竹简差点掉地上。他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闭着眼冲了出去——

  “博士!”

  他喊得又急又响,带着破音,把正准备进讲堂的沈清弦吓了一跳,脚步顿住。

  连躲在后面的萧景珩都挑了挑眉。

  沈清弦看着堵在面前,脸红得像要滴血,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赵无咎,眉头微蹙:“何事?”

  “课、课业!”赵无咎双手捧着那卷被他攥得温热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眼睛还是不敢睁开,“学生……学生的课业!写、写完了!”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沈清弦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竹简。

  展开。

  字迹工整,虽然谈不上多好的书法,但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能看出是下了功夫的。内容也规规矩矩,没有像以前那样胡编乱造或者找枪手。

  她合上竹简,看向还闭着眼、等待审判的赵无咎。

  “嗯。”

  只有一个字。

  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

  赵无咎猛地睁开眼,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问:“就……就完了?”

  “不然呢?”沈清弦语气平淡,“你想听什么?”

  “我……我没想听什么!”赵无咎赶紧摆手,脸上却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傻笑,“那个……博士,我、我以后都自己写!按时交!”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拿着竹简走进了讲堂。

  赵无咎还站在原地,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才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萧景珩从柱子后走出来,看着赵无咎那没出息的背影,嗤笑一声:“瞧他那点出息!”

  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这胖子……倒成了第一个投诚的?

  讲堂里,气氛微妙。

  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门口那一幕。

  赵无咎,这个以前比谁都能躲懒、比谁都怕沈清弦的怂包,居然主动交课业了?还保证以后都自己写?

  这风向……变得有点快啊。

  沈清弦照常上课,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

  但提问的时候,她第一次,点了赵无咎的名字。

  “赵无咎,‘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何解?”

  赵无咎“腾”地站起来,紧张得同手同脚,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胖胖的身板,深吸一口气,大声回答:

  “回博士!这句话是告诉我们,君子明白的是道义,小人懂得的是利益!我们……我们做人不能只盯着钱看,要、要讲道义!就像……就像做生意要诚信!不能赚黑心钱!”

  他声音洪亮,虽然带着颤音,但回答得竟有模有样,显然是认真预习了的。

  沈清弦听完,点了点头:“尚可。坐下。”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两个字。

  但赵无咎却像得了天大的夸奖一样,红光满面地坐下了,腰杆挺得笔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萧景珩在后面看得直撇嘴。

  至于吗?

  下课铃响,沈清弦离开后,立刻有人围住了赵无咎。

  “赵胖子,你吃错药了?真被她打怕了?”

  “还是你家的事,被她拿捏住把柄了?”

  赵无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博士是好人!她帮了我家!而且……而且她讲课其实挺清楚的,认真听能听懂!”

  “哟嗬!”有人起哄,“这就成‘博士是好人’了?赵无咎,你这叛变得够快的啊!”

  赵无咎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驳:“谁、谁叛变了!我这是……这是弃暗投明!你们懂什么!”

  “弃暗投明?”萧景珩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说谁是暗?”

  赵无咎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萧景珩黑沉的脸,顿时怂了,缩着脖子小声辩解:“世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萧景珩逼近一步,语气危险。

  赵无咎看着他,又看看周围那些或嘲讽或看戏的眼神,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提高了声音:

  “我觉得博士没错!”

  “她管我们,教我们,还不是为了我们好!”

  “以前是我们太混账了!”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连萧景珩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觉醒”的胖子。

  赵无咎说完,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扒开人群,一溜烟跑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陆沉舟走到萧景珩身边,看着赵无咎逃跑的方向,眉头紧锁:“这胖子……中邪了?”

  谢允之摇着扇子,眼神深邃:“怕是……被彻底打服了。”

  萧景珩没说话,心里那股别扭劲儿更重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讲台,又想起那天雨中她独自站在博士厅门口的纤细背影。

  一个两个的……

  都他妈怎么回事!

  从那天起,赵无咎真的变了个人。

  上课不再偷懒,作业按时完成,甚至还会主动提问。虽然依旧怕沈清弦,但那怕里面,多了点别的,像是……敬畏?

  他成了国子监里,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明确表现出“服从”甚至“拥护”沈清弦的纨绔。

  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

  虽然小,却实实在在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萧景珩冷眼旁观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看着赵无咎那副“积极向上”的蠢样子,又看看沈清弦依旧没什么变化的冷脸。

  哼,

  小爷我倒要看看,

  你能装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