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官的三把火-《国子监来了个女阎王》

  “积分制?”萧景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把手里刚抢来的蛐蛐罐给扔了,“什么东西?!”

  讲堂里,原本因为沈清弦进来而勉强维持的安静,瞬间被打破。

  坐在前排的谢允之看着刚刚发到每个人手里的,写满了条条框框的绢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沉舟直接“啧”了一声,把绢布揉成一团,精准地丢进了角落的废纸篓。赵无咎则是苦着脸,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自己那点可怜的“基础分”够扣几天。

  沈清弦站在讲台上,依旧是那副冰雕玉琢的样子,仿佛底下这炸开的锅跟她毫无关系。

  “即日起,国子监实行积分制。”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压过了所有嘈杂,“学业、考勤、品行,皆纳入考核。

  每月结算,末位者,罚;优异者,赏。积分直接关系年终评鉴,以及……能否顺利结业。”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结业?!”萧景珩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青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沈清弦!你什么意思?拿结业来威胁小爷?”

  他气得胸口起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怒火。

  凭什么?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开始觉得这课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她转头就弄出这么个玩意儿来捆住所有人?

  沈清弦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无波无澜:“世子若有异议,可向祭酒或陛下陈情。”

  萧景珩一噎。

  向皇帝伯伯陈情?说他不想被管着,就想在国子监混日子?他丢不起那个人!

  “你……”他你了半天,憋不出下文,只能狠狠瞪着她。

  沈清弦不再看他,视线扫过全场:“细则已张贴于明伦堂外,自行查阅。今日起,严格执行。”

  说完,她拿起书卷,开始讲课,仿佛刚才只是宣布了一件诸如“今日天气晴”之类的小事。

  可底下的学生们,哪里还听得进去。

  尤其是以萧景珩为首的这帮纨绔,一个个如坐针毡,感觉身上瞬间被套上了无数道看不见的枷锁。

  下课铃响,沈清弦前脚刚离开,后脚讲堂就彻底炸了。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萧景珩一脚踹在书案上,震得上头的笔墨纸砚跳了三跳,“她沈清弦真把自己当棵葱了!还积分?小爷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

  赵无咎哭丧着脸把被陆沉舟扔掉的绢布捡回来,小心翼翼地摊平:“世子,您快别说了……这、这上面写了,辱骂师长,扣十分呢!”

  “扣!让她扣!”萧景珩更火了,“小爷我零蛋都不怕!我看她能拿我怎么样!”

  谢允之已经快速浏览完了所有细则,他放下绢布,语气听不出情绪:“学业占六成,考勤品行占四成。策论甲等加五分,乙等加三分,丙等不加不减,丁等……扣两分。”他顿了顿,看向萧景珩,“旷课一次,扣五分。”

  萧景珩:“……”

  他上次那篇得了“甲下”的策论,好像是……走了狗屎运?

  陆沉舟抱着臂,冷哼:“打架斗殴,扣二十分。呵,她倒是门儿清。”

  这下,连之前作壁上观的一些寒门学子也坐不住了。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学子——陈铭,忍不住开口:“这……这策论若只得丙等,岂不是毫无进益?若不小心得了丁等,还要倒扣?这未免太过严苛!”

  “就是!凭什么啊!”

  “还每月结算!这不是逼着我们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吗?”

  怨气像是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几乎要将讲堂的屋顶掀翻。

  萧景珩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又想起沈清弦那副冷冰冰、不容置疑的样子,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都吵什么吵!”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他。

  萧景珩环视一圈,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她不是想玩吗?小爷我就陪她玩!从今天起,咱们就给她来个——非、暴、力、不、合、作!”

  他倒要看看,他们集体摆烂,她这积分制还怎么推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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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国子监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沈清弦的课上,倒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吵闹了,毕竟“扰乱课堂”扣分扣得狠。

  但消极抵抗无处不在。

  提问?没人回答。

  讨论?一片死寂。

  交上来的课业,要么是鬼画符,要么就是驴唇不对马嘴,明显敷衍了事。

  萧景珩更是身体力行地贯彻着他的“不合作”。

  策论?交是交了,通篇胡言乱语,把他最近看的话本子情节瞎编了一段交上去。

  练字?写的字歪歪扭扭,恨不得爬出纸外。

  就连走路,他都故意绕着明伦堂外那张积分榜走,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

  他憋着一股劲,就想看沈清弦气急败坏,或者至少……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她没有。

  她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讲堂,面无表情地讲课,面无表情地收走那些垃圾一样的课业,再用朱笔在上面写下冰冷的“丁等,扣两分”。

  她的目光偶尔扫过萧景珩,没有任何温度,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

  这种无视,比责骂更让萧景珩难受。

  这天夜里,萧景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白天,赵无咎因为回答问题声音太小被扣了分,那小子都快哭了。陆沉舟倒是硬气,直接旷了骑射课,积分栏上瞬间少了五分,鲜红刺眼。连谢允之,都因为“衣着不整”(其实就是发带歪了一点点)被记了一笔。

  好像……真的有点过分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过分什么!是她先不当人的!

  他烦躁地坐起身,目光瞥见被自己随手扔在桌上的、前几天写的那份关于“五蠹”的策论。上面那个小小的“甲下”,此刻看起来有点讽刺。

  鬼使神差地,他下床,点亮油灯,又把那份竹简拿起来看了一遍。

  其实……写得确实不怎么样。事例是挺鲜活,但道理根本没讲透,像个街头说书的。

  他想起沈清弦批注的那句“可多读《商君书》”。

  《商君书》……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景珩在自己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本、杂记里翻了半天,终于从箱底扒拉出一本落满了灰的《商君书》。

  他犹豫了一下,吹掉灰尘,翻开了第一页。

  “啪!”

  他猛地合上书。

  不看!凭什么她让看小爷就看!

  他吹熄了灯,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可是……

  “法治不诛心……”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

  那些拗口的字句,却像苍蝇一样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黑暗中,萧景珩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再次点亮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咬牙切齿地重新拿起那本《商君书》,嘴里愤愤地嘟囔:

  “小爷我……小爷我就是闲着没事干!对,闲着没事!”

  他才不是听她的话!

  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