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凤凰水库的粼粼波光尽数吞没。
陆远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一路迎着晚风，返回县城。他没有回镇里，而是直接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
怀里那份签了字的项目报告，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马文远那一个苍劲的“阅”字，以及下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像是一道护身符，也像是一道催命符。
他赌赢了，但赌局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陆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西裤，将自己收拾得精神利落，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宏盛集团的办公大楼。
还是那个前台，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
“你好，我找钱总，昨天约好的。”陆远微笑着说。
前台小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昨天？昨天这个年轻人不是被保安“请”出去的吗？怎么今天又来了，还说约好了？她正想习惯性地拨通保安室的电话，陆远已经将那份牛皮纸文件夹轻轻放在了台面上。
“你把这个交给钱总，他会见我的。”
那份淡定自若的气度，让前台小姐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她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内线电话，通报给了钱总的秘书。
几分钟后，秘书踩着高跟鞋，一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钱总很忙，没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那个牛皮纸文件夹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封面上，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县长马文远的亲笔签名上。
秘书的瞳孔瞬间放大，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猛地拿起文件夹，翻开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之前的不耐和倨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惶恐的恭敬。
“您……您请稍等！我马上向钱总汇报！”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总裁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办公室里，钱宏盛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听着下属汇报一块新地皮的情况，听到秘书慌张的闯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钱……钱总！”秘书喘着气，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青阳镇的……那位陆副镇长来了，这是他带来的文件。”
“青阳镇？”钱宏盛有些不悦地放下茶杯，“不是让他走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的？一个乡镇干部，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随手接过文件夹，准备看一眼就扔到旁边。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封面那个签名时，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马文远！
这三个字，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那独特的笔锋，那力透纸背的气势，绝对假不了！
他“霍”地一下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签名，又翻开文件，看到了那个刺眼的“阅”字。
一个“阅”字，重若千钧！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这表示，这个项目，县长不仅知道了，而且是认可的！他钱宏盛之前提出的那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这个年轻人给办到了！
钱宏盛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想到自己前几天是如何怠慢、如何敷衍这个年轻人的，后背就一阵发凉。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干部，这分明是一尊他惹不起的真神！能让马文远在非正式文件上亲笔签批，这背后的能量，简直不敢想象！
“快！快请！不！我亲自去请！”
钱宏盛扔下文件，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
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和秘书都看傻了，他们从未见过钱总如此失态。
大厅里，陆远依旧静静地站着，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哎呀！陆镇长！您看我这……真是怠慢了，怠慢了！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个俗人一般见识！”钱宏盛一路小跑过来，离着老远就伸出了双手，脸上堆满了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容。
周围的前台和员工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还是他们那个威严霸气的钱总吗？
陆远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不卑不亢地笑道：“钱总客气了，是我来得唐突。”
“不唐突，一点都不唐突！您什么时候来，都是我们宏盛集团的荣幸！”钱宏盛紧紧握着陆远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热情地将他往自己的办公室里引，“陆镇长，您这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干部啊！红旗村这个项目，我钱宏盛投了！别说一百五十万，就是再加一百万，也必须支持！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慷慨激昂，仿佛他才是那个心系贫困村的大善人。
陆远心中暗笑，这【画饼大师】的技能，看来是个人就会用，只不过钱总的演技比自己还是差了点火候。
进了办公室，钱宏盛亲自给陆远泡茶，又是递烟又是嘘寒问暖，态度比对亲爹还亲。
“陆镇长，资金的事情您放心，我现在就让财务办！一分钱都不会少，保证今天之内，就打到镇里的专项账户上！”钱宏盛拍着胸脯，当着陆远的面就拨通了财务总监的电话，“老张，马上给我准备一百五十万现金，不，走账！立刻！马上！把给青阳镇红旗村的扶贫款给我打过去！对，就是现在！天大的事也给我放下，先把这件事办了！”
挂了电话，他搓着手，对陆远笑道：“陆镇长，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陆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钱总高义，我代表红旗村的全体村民，感谢您。”
不到半个小时，陆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银行短信弹了出来。
【青阳镇人民政府专项账户于X月X日15时23分，收入人民币：1,500,000.00元，摘要：扶贫捐款。】
看着短信上那一长串的“0”，陆远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他站起身，向钱宏盛告辞。
钱宏盛一直将他送到楼下，亲自为他拉开车门（一辆出租车），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他才直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秘书吩咐道：“去查，把这个陆远的所有资料，都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
傍晚时分，一辆出租车在红旗村泥泞的村口停下。
陆远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
此时的红旗村，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田埂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连狗都懒得叫唤几声。前几天的希望，似乎随着陆远的离开，又被无情的现实消磨殆尽。
他直接走到了村长老刘头的家门口。
院门虚掩着，陆远推门进去，看到老刘头正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石磨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满脸愁容，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刘大爷。”陆远喊了一声。
老刘头抬起头，看到是陆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掐灭了烟袋，叹了口气：“陆镇长，你回来了。咋样？城里人……不肯掏钱吧？俺就说，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村里的几个老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个个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了失望。
“是啊，人家凭啥给咱钱嘛。”
“俺家的水缸，又快见底了……”
陆远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那条银行短信，递到了老刘头的面前。
“刘大爷，您自己看。”
老刘头眼神不好，眯着眼睛凑了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账……账户……收入……人……民……币……”
当他念到那个“1”和后面那一串“0”的时候，声音突然卡住了。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把手机凑近了一些，嘴唇哆嗦着，一个，两个，三个……仔仔细细地数着那些“0”。
“一……一百五十万？”老刘头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抓住陆远的手臂，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陆镇长，这……这是真的？钱……钱真的到了？”
陆远重重地点了点头：“到了。一分不少。”
寂静。
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这寂静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彻底撕碎。
“钱到啦——！”
老刘头猛地从石磨上跳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整个村子嘶吼。
“修水渠的钱到啦——！一百五十万！到咱们账上啦——！”
他的声音，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轰”的一声，整个红旗村瞬间炸了！
“啥？钱到了？”
“真的假的？老刘头你别是疯了吧！”
一扇扇紧闭的院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个村民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朝着老刘头的院子涌来。
当他们看到陆远，看到老刘头手里那部手机上清晰的银行短信时，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
“我的天爷！是真的！真的是一百五十万！”一个年轻后生看完短信，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喊。
“有救了！咱们村有救了！”
“呜呜呜……俺不是在做梦吧……”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个人的哭声，引来了一片哭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被贫穷和干旱折磨了几代人的庄稼汉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积压了多年的委屈、辛酸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他们哭着，笑着，互相拥抱着，拍打着。
不知是谁，从家里拿出了一挂藏了许久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点燃了。
清脆的鞭炮声，在沉寂的村庄上空炸响，也炸开了所有人心中的喜悦。
很快，更多的鞭炮声从村子的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整个红旗村，像是提前过了一个盛大的新年，家家户户都沸腾了。
村民们自发地将陆远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最质朴、最滚烫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敬畏，更有无限的信赖。
在他们眼里，眼前这个年轻的副镇长，已经不是什么干部了。
他是从天而降，来拯救他们红旗村的救星！是能给他们带来水的活菩萨！
老刘头擦干了眼泪，挤到陆远面前，他看着陆远，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只想做一件事。
他看着陆远，郑重其事地说道：“陆镇长，明天！明天水渠开工仪式，我们全村人，要给您送上一份大礼！”
陆远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一路迎着晚风，返回县城。他没有回镇里，而是直接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
怀里那份签了字的项目报告，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马文远那一个苍劲的“阅”字，以及下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像是一道护身符，也像是一道催命符。
他赌赢了，但赌局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陆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西裤，将自己收拾得精神利落，然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宏盛集团的办公大楼。
还是那个前台，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
“你好，我找钱总，昨天约好的。”陆远微笑着说。
前台小姐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昨天？昨天这个年轻人不是被保安“请”出去的吗？怎么今天又来了，还说约好了？她正想习惯性地拨通保安室的电话，陆远已经将那份牛皮纸文件夹轻轻放在了台面上。
“你把这个交给钱总，他会见我的。”
那份淡定自若的气度，让前台小姐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她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内线电话，通报给了钱总的秘书。
几分钟后，秘书踩着高跟鞋，一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
“钱总很忙，没时间……”
她的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那个牛皮纸文件夹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封面上，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县长马文远的亲笔签名上。
秘书的瞳孔瞬间放大，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猛地拿起文件夹，翻开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之前的不耐和倨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惶恐的恭敬。
“您……您请稍等！我马上向钱总汇报！”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总裁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办公室里，钱宏盛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听着下属汇报一块新地皮的情况，听到秘书慌张的闯入，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钱……钱总！”秘书喘着气，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青阳镇的……那位陆副镇长来了，这是他带来的文件。”
“青阳镇？”钱宏盛有些不悦地放下茶杯，“不是让他走了吗？怎么还阴魂不散的？一个乡镇干部，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随手接过文件夹，准备看一眼就扔到旁边。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封面那个签名时，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原地。
马文远！
这三个字，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那独特的笔锋，那力透纸背的气势，绝对假不了！
他“霍”地一下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签名，又翻开文件，看到了那个刺眼的“阅”字。
一个“阅”字，重若千钧！
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这表示，这个项目，县长不仅知道了，而且是认可的！他钱宏盛之前提出的那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这个年轻人给办到了！
钱宏盛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想到自己前几天是如何怠慢、如何敷衍这个年轻人的，后背就一阵发凉。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干部，这分明是一尊他惹不起的真神！能让马文远在非正式文件上亲笔签批，这背后的能量，简直不敢想象！
“快！快请！不！我亲自去请！”
钱宏盛扔下文件，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
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和秘书都看傻了，他们从未见过钱总如此失态。
大厅里，陆远依旧静静地站着，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哎呀！陆镇长！您看我这……真是怠慢了，怠慢了！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个俗人一般见识！”钱宏盛一路小跑过来，离着老远就伸出了双手，脸上堆满了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容。
周围的前台和员工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还是他们那个威严霸气的钱总吗？
陆远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不卑不亢地笑道：“钱总客气了，是我来得唐突。”
“不唐突，一点都不唐突！您什么时候来，都是我们宏盛集团的荣幸！”钱宏盛紧紧握着陆远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热情地将他往自己的办公室里引，“陆镇长，您这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干部啊！红旗村这个项目，我钱宏盛投了！别说一百五十万，就是再加一百万，也必须支持！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慷慨激昂，仿佛他才是那个心系贫困村的大善人。
陆远心中暗笑，这【画饼大师】的技能，看来是个人就会用，只不过钱总的演技比自己还是差了点火候。
进了办公室，钱宏盛亲自给陆远泡茶，又是递烟又是嘘寒问暖，态度比对亲爹还亲。
“陆镇长，资金的事情您放心，我现在就让财务办！一分钱都不会少，保证今天之内，就打到镇里的专项账户上！”钱宏盛拍着胸脯，当着陆远的面就拨通了财务总监的电话，“老张，马上给我准备一百五十万现金，不，走账！立刻！马上！把给青阳镇红旗村的扶贫款给我打过去！对，就是现在！天大的事也给我放下，先把这件事办了！”
挂了电话，他搓着手，对陆远笑道：“陆镇长，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陆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钱总高义，我代表红旗村的全体村民，感谢您。”
不到半个小时，陆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银行短信弹了出来。
【青阳镇人民政府专项账户于X月X日15时23分，收入人民币：1,500,000.00元，摘要：扶贫捐款。】
看着短信上那一长串的“0”，陆远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他站起身，向钱宏盛告辞。
钱宏盛一直将他送到楼下，亲自为他拉开车门（一辆出租车），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他才直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秘书吩咐道：“去查，把这个陆远的所有资料，都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
傍晚时分，一辆出租车在红旗村泥泞的村口停下。
陆远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
此时的红旗村，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田埂上看不到一个人影，连狗都懒得叫唤几声。前几天的希望，似乎随着陆远的离开，又被无情的现实消磨殆尽。
他直接走到了村长老刘头的家门口。
院门虚掩着，陆远推门进去，看到老刘头正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石磨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满脸愁容，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刘大爷。”陆远喊了一声。
老刘头抬起头，看到是陆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掐灭了烟袋，叹了口气：“陆镇长，你回来了。咋样？城里人……不肯掏钱吧？俺就说，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村里的几个老人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一个个唉声叹气，脸上写满了失望。
“是啊，人家凭啥给咱钱嘛。”
“俺家的水缸，又快见底了……”
陆远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那条银行短信，递到了老刘头的面前。
“刘大爷，您自己看。”
老刘头眼神不好，眯着眼睛凑了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账……账户……收入……人……民……币……”
当他念到那个“1”和后面那一串“0”的时候，声音突然卡住了。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把手机凑近了一些，嘴唇哆嗦着，一个，两个，三个……仔仔细细地数着那些“0”。
“一……一百五十万？”老刘头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抓住陆远的手臂，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陆镇长，这……这是真的？钱……钱真的到了？”
陆远重重地点了点头：“到了。一分不少。”
寂静。
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这寂静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彻底撕碎。
“钱到啦——！”
老刘头猛地从石磨上跳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整个村子嘶吼。
“修水渠的钱到啦——！一百五十万！到咱们账上啦——！”
他的声音，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轰”的一声，整个红旗村瞬间炸了！
“啥？钱到了？”
“真的假的？老刘头你别是疯了吧！”
一扇扇紧闭的院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个村民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朝着老刘头的院子涌来。
当他们看到陆远，看到老刘头手里那部手机上清晰的银行短信时，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
“我的天爷！是真的！真的是一百五十万！”一个年轻后生看完短信，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喊。
“有救了！咱们村有救了！”
“呜呜呜……俺不是在做梦吧……”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个人的哭声，引来了一片哭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些被贫穷和干旱折磨了几代人的庄稼汉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积压了多年的委屈、辛酸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他们哭着，笑着，互相拥抱着，拍打着。
不知是谁，从家里拿出了一挂藏了许久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点燃了。
清脆的鞭炮声，在沉寂的村庄上空炸响，也炸开了所有人心中的喜悦。
很快，更多的鞭炮声从村子的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整个红旗村，像是提前过了一个盛大的新年，家家户户都沸腾了。
村民们自发地将陆远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最质朴、最滚烫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敬畏，更有无限的信赖。
在他们眼里，眼前这个年轻的副镇长，已经不是什么干部了。
他是从天而降，来拯救他们红旗村的救星！是能给他们带来水的活菩萨！
老刘头擦干了眼泪，挤到陆远面前，他看着陆远，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人，此刻只想做一件事。
他看着陆远，郑重其事地说道：“陆镇长，明天！明天水渠开工仪式，我们全村人，要给您送上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