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尘巷啼犬晚风沉-《蟑真人》

  舒畅。

  十分痛快。

  陈生竭尽全力,终究还是耕坏了田地。

  今化凡躯,日以射猎淬体,练得一身精悍筋骨,自忖体力冠绝常人,精力更非俗辈可及。

  若硬要形容此时,他只觉自身状态的恰似甘蔗渣。

  风莹莹也是因耕田而昏厥,今日的骄阳十分炽盛,晕厥之事也在情理之中。

  等两人喘匀了气,就聊起了过去的事。

  风莹莹说,二十年前有修士于越北镇结成元婴。

  那元婴一成,此前金丹道之仙游禁制,便再也束缚她不住。

  自此之后,越北镇遂无人管辖。

  后逢地震之灾,纵遭此厄,也无仙师前来施救,民生苦不堪言。

  想来该是陆昭昭已然心死,不愿再插手这里的事,如今她是否还在这片地方,也无从知晓。

  风莹莹醒转时,天光已斜斜照进半扇窗。

  她撑起身子,只觉浑身骨架都似散了,又被人生生拼凑回来。

  终究是田耕坏了,难以劳作。

  陈生推门而出,步履竟有几分虚浮,行于永安镇的青石路上,周遭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听不真切。

  他未急着归家,反倒是先去了奕愧的府邸一趟。

  “师兄怎的这般模样?莫不是昨夜遭了贼?”

  奕愧见他面色苍白,脚步踉跄,不由分说便拉他坐下,亲自奉上一碗温热的参茶。

  “无妨。”

  陈生摆了摆手,将茶碗推开。

  “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事。”

  “师兄但说无妨。”

  “我那痴儿,最近可有惹出什么乱子?你帮我盯紧一些。”

  奕愧闻言,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李狗那孩子,倒也安分,只是……”

  “只是镇上有些顽童,见他痴傻,总爱戏弄于他。”

  “我已着人申饬过几次,可孩童顽劣,终究是管束不住。”

  陈生听罢,不再多言,待行至自家府邸所在的巷口,果真听闻一阵哄笑与喝骂之声。

  “李狗!李狗!”

  “快学狗叫!学给我们听听!”

  陈生拐入巷中,只见自家门口,三五个半大少年正围成一圈。

  圈子中央,李蝉被人推倒在地,身上那件干净的小衫已是沾满尘土。

  他一头蓬乱的黑发下,那双霜白的眉毛拧在一处,脸上满是屈辱。

  为首一个高壮些的少年,伸脚踢了踢李蝉的腿。

  “叫啊!你怎么不叫了?方才不是叫得挺欢的吗?”

  李蝉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他用手撑着地,试图爬起,却又被另一人推倒。

  就在这时,李蝉忽然抬起头,张开了嘴。

  “汪!”

  一声清脆的犬吠,自他口中发出。

  那几个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他真的学狗叫了!”

  “再叫一声!叫得好听些,爷有赏!”

  李蝉双目赤红,像是豁出去了,又像是彻底陷入了癫狂。

  “汪!汪汪!”

  他一边叫,一边用手刨着地上的土,模仿着犬类的动作,试图将这群恶童吓退。

  陈生静静地站在巷口,府邸的门楣阴影遮住了他的脸。

  他未曾出声,也不想上前。

  不知过了多久,那群少年笑累了,也觉得失了趣味,便又推搡了李蝉几下,骂骂咧咧地散去。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李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生这才将他身上的尘土一一拍去。

  “回家了,阿狗。”

  他拉起李蝉的手,领着他推开府门,走了进去。

  那头清晨猎来的野猪,还扔在庭院的石板上,血水流了一地,引来几只苍蝇。

  陈生松开李蝉,径直走到那头死猪旁。

  他解下腰间的猎刀,挽起袖子。

  刀光一闪,野猪的厚皮便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剔骨、去皮、分割腿肉、取下里脊。

  每一刀落下,皆恰到好处,筋膜应声而断,骨肉顷刻分离。

  庭院里,只闻刀刃割过皮肉的沉闷声响。

  李蝉站在廊下,默默地看着。

  待到收拾停当,陈生拎起一块最好的后臀肉,走进了庖厨。

  灶膛里很快升起了火。

  火光跳跃,映着陈生专注的侧脸。

  他将肉切成薄片,佐以山中所采的菌菇,又淘了米,架上锅。

  很快,浓郁的肉香与米饭的清香便交织在一起,飘满了整座宅院。

  饭菜上桌。

  一大盘菌菇烧肉,一盆白米饭。

  陈生给李蝉盛了满满一碗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李蝉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扒起饭来。

  两人没什么交流,主要是陈生话少,按他的说法就是:父爱无声。

  陈生收拾了碗筷,又去劈了些柴。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回到屋里,李蝉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背对着门口,似乎是睡着了。

  天灾未至,人祸已显。

  陈生表情复杂,喃喃自语。

  “棠霁楼与你目标一致,都是想寻赤生魔的晦气,你与风莹莹实是一丘之貉。”

  “你一个青州人,哪儿来这么多棠霁楼的消息呢?”

  “我一来,她便也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敢问你,方才几个孩童打你的时候,棠霁楼的人为什么不现身?”

  李蝉是真的睡着了。

  “多保重,我还有事要办,想必没有我也会有人来照顾你的。”

  陈生敛束数柄短刀,连夜启行,未锁门,也未与风莹莹作别。

  夜色深沉,永安镇早已沉入安眠。

  独门独户的猎户宅院里,有人直接入内。

  来人一袭云纹锦袍,身高挺拔,气息内敛,正是陆惊鸿。

  “李蝉!”

  床上的李蝉身子一颤,猛地坐了起来。

  “呃……啊……”

  陆惊鸿见状,放缓了语气。

  “你那师弟走远了吧?”

  他看见孩子干净的小衫沾了土,胳膊上还有几块淡淤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

  李蝉瑟缩,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呜呜地叫着。

  他深吸一口气。

  “过来,我为你疗伤,凡俗的药管够的。”

  这一次,李蝉没有摇头。

  他呆呆地看着陆惊鸿,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急切窘迫。

  两只小手慌乱地抓向自己的裤裆,身子也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

  陆惊鸿只当他是伤处疼痛,或是被自己的气势所慑,并未多想,依旧俯下身,想将他抱起。

  “别怕,都是同僚,我来照顾你这一世,日后赤生魔大计……”

  话音未落。

  一股温热水流,伴随着呲的一声轻响,从李蝉的裤裆里喷射而出,不偏不倚,尽数浇在了陆惊鸿那身纤尘不染的云纹锦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