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铜脏腑的囚笼-《双生判词:诡镯定轮回》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混杂着上方遥远传来的、守墓人那冰冷宣告的回响,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失重感攫住了五脏六腑,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心和眩晕。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包裹着我们。只有我左手腕上,那耗尽力量后变得黯淡无光、只余一丝微弱温凉的诡镯,还勉强证明着“存在”。

  老烟枪死死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在黑暗中疯狂舞动,试图抓住什么能够减缓下坠的东西。但四周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急速掠过。

  “妈的!这次真要栽了?!”他的吼声在风中被撕扯得破碎。

  就在我们以为会直接摔成肉泥时,下坠的速度猛地一滞!

  并非撞到了实地,而是仿佛坠入了一张极具弹性的、无形的大网之中。巨大的惯性让我们在里面剧烈地弹跳、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住。

  “咳咳……操……”老烟枪咳出一口带着灰尘的闷气,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我也被震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但好歹……还活着。

  我们落在什么地方了?

  我勉强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依旧一片漆黑,但并非绝对的虚无。远处,有点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在缓缓漂浮,隐约勾勒出一个巨大、空旷且结构异常复杂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青铜锈蚀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机油混合着腐烂植物的陈旧气息。

  老烟枪从背包侧袋摸出最后一把信号棒,用力掰亮。

  嘶——

  惨白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也将我们所在的“地方”照得清晰了一些。

  看清周围景象的瞬间,我和老烟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们并非落在什么网络上,而是落在了一片纵横交错的、巨大无比的青铜“管道”或者说“脉络”之上!这些管道粗的如同火车隧道,细的也有水桶粗细,表面布满了更加繁复、更加古老的刻痕,有些地方还在缓慢地、如同呼吸般脉动着微弱的幽绿光芒。它们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扭曲、盘绕、交错,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如同某种超级生命体内部循环系统般的迷宫!

  我们,似乎是掉进了青铜树的……“内部”?!

  “这……这他妈是那棵树的里面?”老烟枪举着信号棒,光线所及之处,尽是冰冷的、布满奇异纹路的青铜壁障,以及深不见底、通往不同方向的管道幽深入口。

  我忍着浑身的疼痛,仔细观察着那些脉动的幽绿光芒和刻痕。这些纹路,与外面树干上的符文同源,但似乎更加基础,更加接近……“本质”?它们不像是在封印或镇压,更像是在……输送?或者转化着什么?

  诡镯在我腕间,那丝微弱的温凉感,在这里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它不再传递愤怒或警告,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共鸣”的、细微的悸动。仿佛回到了一个它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难道……这青铜树的内部,才是诡镯真正关联的核心区域?

  “看那里!”老烟枪突然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一条较为粗大的管道入口。

  在信号棒摇曳的光线下,可以看到那条管道的内壁上,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仔细看去,那竟然是一具具……蜷缩着的、如同婴儿般大小的干尸!它们被青铜的“脉络”紧紧包裹、缠绕,像是寄生在血管壁上的血栓,又像是这棵巨树吸收后尚未完全“消化”的残渣!

  这些干尸的形态,与外面悬挂的那些完全不同,更加扭曲,更加……“原始”。

  而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些蜷缩的干尸附近,管道的内壁上,偶尔会缓缓渗出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暗绿色液体,沿着刻痕的凹槽,如同血液般,向着树体深处流淌。

  “这鬼树……它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老烟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活物?我看着这庞大到不可思议的青铜造物,这精密如同内脏的结构,这仿佛在自行运转的系统,一个荒诞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或许,它既是死的,也是活的。它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活”着。

  “小心点,”我压低声音,警惕地注意着四周那些幽深管道入口,“那个守墓人说记住我们的气息了,他很可能……能进来。”

  话音刚落,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极不舒服的“沙沙”声,从我们左侧一条中等粗细的管道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金属鳞片在摩擦,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

  老烟枪瞬间噤声,猛地将信号棒对准那个方向,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仅剩的一把匕首。

  我也屏住呼吸,强忍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虚弱感,集中精神感知着诡镯的动静。它依旧保持着那种细微的“共鸣”悸动,并未示警,但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仿佛压抑着的喘息。

  终于,在信号棒光芒的边缘,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那条管道的阴影中,缓缓蠕动了出来。

  当看清那东西的样貌时,我和老烟枪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一个“人”了。

  它大致保持着人形的轮廓,但全身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与青铜几乎融为一体的青灰色,表面布满了粗糙的、类似树皮般的褶皱和凸起。它的四肢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像是被强行掰断后又胡乱接上。最恐怖的是它的脑袋,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如同某种昆虫口器般的空洞,那“沙沙”声和喘息声,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它似乎没有视觉,但那个空洞的口器却精准地“对准”了我们所在的方向,一种混合着饥饿和茫然的恶意,如同实质般散发出来。

  “这……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老烟枪握紧了匕首,身体微微弓起,进入了战斗状态。

  那青铜怪人(或许该这么称呼它)似乎被信号棒的光芒刺激到,发出一声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的嘶鸣,猛地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其迅捷而诡异的姿态,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

  老烟枪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匕首带着寒光,直刺对方那空洞的口器!

  “铛!”

  火星四溅!

  匕首竟然像是刺中了坚硬的金属,只在那怪物的口器边缘留下了一道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让老烟枪手臂发麻,匕首险些脱手!

  而那怪物被攻击后,变得更加狂躁,扭曲的爪子带着破风声,狠狠抓向老烟枪的面门!

  眼看老烟枪就要避之不及,我几乎是本能地,将戴着诡镯的左手向前一伸!

  没有红光,没有能量爆发。

  但就在诡镯指向那怪物的瞬间,怪物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个不断开合的空洞口器,极其拟人化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一种极其混乱、夹杂着恐惧、茫然甚至还有一丝……类似“敬畏”的情绪,从它那扭曲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它不再攻击,反而像是遇到了天敌般,发出一种呜咽般的、意义不明的嘶鸣,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迅速重新没入了来时那条管道的黑暗中,只留下那令人不安的“沙沙”声渐渐远去。

  老烟枪惊魂未定地看着怪物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我抬起的手臂和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诡镯,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这玩意儿,在这儿……好像挺好使?”

  我也愣住了。刚才那一下,我并没有主动催动诡镯,它似乎只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某种气息,就吓退了那个明显不好惹的青铜怪人。

  这镯子,在这青铜树的内部,似乎拥有着某种……权限?或者说,威慑力?

  是因为它核心那点暗金烙印?还是因为它本就是用来“定轮回”、与这棵树同源而相克的存在?

  不管原因如何,这似乎是我们在这绝境中,唯一的好消息。

  但还没等我们松一口气,整个青铜树内部,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心脏起搏般的震动!

  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与此同时,所有管道内壁上脉动的幽绿光芒骤然变得急促、明亮!那些缓慢流淌的暗绿色粘稠液体,流速也瞬间加快!

  远处,那些漂浮的鬼火般的光点,开始如同受到召唤般,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汇聚而去!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令人心悸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在这青铜迷宫的深处,睁开了“眼睛”。

  守墓人的气息,如同阴云般,再次笼罩下来。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