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探星台 蛛网缠身-《武林无相迷》

  京城的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在永宁坊小院蛰伏两日,凌无影几乎足不出户,全力压制体内愈演愈烈的冲突。涅盘内息与幽冥之力如同水火,在他经脉中激烈交锋,若非他意志坚韧,又有新悟的“归墟”意境勉强调和,恐怕早已失控。那黑色碎片变得愈发躁动,灼热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的胸膛,其中传出的冰冷意念也越发清晰,不断催促他前往城西方向——正是那荒废的观星台所在。

  沈清羽则通过听风楼的渠道,小心翼翼地从侧面打探消息。他不敢直接询问慕谷氏或观星台,只装作对前朝古迹感兴趣的文人,在茶楼酒肆间收集零碎信息。然而,收获甚微。关于慕谷氏的记载几乎被刻意抹去,而观星台作为皇家禁地,常人更是讳莫如深,只知那里常年有兵丁把守,生人勿近。

  “凌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第三日傍晚,沈清羽面带忧色地对刚刚结束调息的凌无影说道,“外界风声越来越紧,六扇门的巡捕这两天在永宁坊出现的次数明显增多,像是在找什么人。我们恐怕已经暴露了行踪,只是对方还在等待时机。”

  凌无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宇间的黑气似乎淡了一丝,但眼神深处的疲惫却难以掩饰。“他们在逼我们动。”他声音沙哑,“观星台是阳谋,他们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去。”

  “那我们还去吗?”苏夕握紧了双刀,她的伤势已大致痊愈。

  “去。”凌无影斩钉截铁,“既然躲不过,那就闯一闯这龙潭虎穴。至少,要在他们收网之前,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他看了一眼沈清羽,“清羽,你与阳甲感应最深,届时需靠你寻找线索。苏姑娘,你伤势初愈,负责策应和警戒。”

  是夜,三更天。月隐星稀,正是夜行良机。三人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巾,如同三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院,融入京城的夜色之中。

  避开主要街道和巡更的兵丁,他们专挑屋檐巷弄穿梭,向着城西方向疾行。越靠近西城,越是荒凉,民居渐稀,取而代之的是高墙大院和废弃的作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尘土气息。

  约莫一炷香后,一片巨大的、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阴影出现在前方。围墙年久失修,多处坍塌,但入口处却立着崭新的拒马和岗哨,数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兵丁持戈而立,虽然看似松懈,但眼神偶尔扫过黑暗处,带着职业性的警惕。这里,便是前朝观星台遗址。

  三人伏在不远处一栋废弃阁楼的阴影中,观察着入口处的守备。

  “正面潜入恐怕不易。”苏夕低声道,“岗哨虽不多,但彼此呼应,一旦惊动,很快便会引来大队人马。”

  凌无影目光扫过那斑驳的围墙:“从侧面坍塌处进去。”他指向左侧一段因雨水冲刷而垮塌的墙体,那里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缺口,且远离岗哨视线。

  计议已定,三人借着夜色掩护,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过空地,来到那处缺口,矮身钻了进去。

  围墙之内,是另一番景象。遍地荒草及腰,残破的汉白玉石阶和基座散落其间,依稀可见当年恢弘的轮廓。而在荒草中央,一座高达十余丈、由巨大青石垒成的梯形高台巍然矗立,这便是观星台主体。台体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斑驳的苔藓,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清羽一踏入此地,手中的玄龟阳甲便微微一热,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似乎有某种微弱而稳定的能量在缓缓流动,与阳甲的气息隐隐呼应。

  “这边。”沈清羽凭借着阳甲的指引,率先向着观星台底部一处被藤蔓遮掩的洞口走去。那洞口像是某种通道的入口,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凌无影紧随其后,灵觉提升到极致,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苏夕则留在洞口附近,隐匿身形,负责把风。

  拨开厚重的藤蔓,一股带着霉味和土腥气的凉风从洞内吹出。通道向下倾斜,内部漆黑一片,石阶湿滑。沈清羽取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路。通道两壁是粗糙的岩石,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的星辰图案和古怪符号,风格与玄龟甲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两人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向下行进。通道并不长,约莫下行数十阶后,前方出现了一扇半掩着的、由青铜打造的厚重石门。石门之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与归墟之谷石碑以及玄龟甲上符文同源的复杂图案,只是中央部分似乎缺失了一块。

  “这图案……需要钥匙?”沈清羽仔细观察着石门中央那个明显的凹槽。

  凌无影目光一凝,他怀中的黑色碎片在此刻突然剧烈灼热起来,并且自发地散发出幽光,指向那石门凹槽!这碎片,竟然就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他心中警兆顿生。这一切,太过巧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一步步引导他们来到这里。

  就在这时,通道上方隐约传来了苏夕发出的急促鸟鸣示警声!有情况!

  凌无影当机立断:“来不及犹豫了!清羽,戒备!”他不再压制碎片的躁动,猛地将其按向石门中央的凹槽!

  就在碎片与凹槽接触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自地底传来!整个通道剧烈震动!石门上的图案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那黑色碎片仿佛与石门融为一体,幽光顺着纹路迅速蔓延至整个石门!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更加深邃幽暗的阶梯,一股远比通道内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的阴煞之气,如同沉睡了无数年的巨兽呼吸般,从门后涌出!

  与此同时,观星台外传来了兵刃交击之声和苏夕的娇叱!显然,外面的守卫已经被惊动,苏夕正在与敌人交手!

  “进去!”凌无影低喝一声,与沈清羽毫不犹豫地冲入了开启的石门之后!

  就在两人身影没入门内黑暗的瞬间,那扇青铜石门竟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开始缓缓闭合!

  而与此同时,在观星台遗址外围的黑暗中,数道身影悄然浮现。为首一人,身着六扇门副总捕头的官服,面容冷峻,正是日前得到“提醒”的那位。他看着那缓缓闭合的石门以及正在与突然出现的多名黑衣杀手激战的苏夕,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鱼已入瓮。封死出口,一个都不要放走!”

  他身后,更多的六扇门捕快和身着禁军服饰、眼神却异常锐利的高手,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整个观星台遗址团团围住!

  而在地底石门之后,凌无影和沈清羽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下,发现下方并非想象中的密室,而是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黑色晶石构筑的、布满玄奥纹路的祭坛!祭坛四周,矗立着八尊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巨石雕像,雕像手中皆托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青铜灯盏。

  更让两人心神剧震的是,在祭坛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散发着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完整晶体!其形态、气息,与他们在归墟之谷和沈家遭遇的黑色碎片同源,却强大了何止百倍!它如同这颗古老地脉的心脏,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地下空间的能量随之潮汐般起伏!

  而在这完整晶体的下方,祭坛之上,还平放着一卷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古老卷轴。

  “终于……找到了……”一个沙哑而充满狂热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响起。

  凌无影和沈清羽猛地回头,只见在他们下来的阶梯入口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佝偻身影!他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布满褶皱、却拥有一双如同年轻人般炽热眼眸的苍老面孔。他贪婪地盯着祭坛中央那枚完整的黑色晶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慕谷一族守护了数百年的‘幽冥之心’……终于,等到能承载它的‘钥匙’和‘容器’同时到来了……”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凌无影身上,随即,又缓缓移到了沈清羽手中的玄龟阳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