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帝王惊鸿-《朝歌云平傅君心》

  他静静地望着那本应死去的美人儿,神色间透着一抹高深莫测。

  而后,对着身旁的府兵吩咐道:“将她送至幽篁别院,寻外乡郎中为医治。且记着,我未亲临之前,院中诸人皆不得与她轻言片语,若有违者,定不轻饶!”

  “是,大人。”府兵赶忙应道。

  稍作停顿,那府兵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人,算时间那人快要入宫了,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青衫男子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白玉骨扇,缓声道:

  “不必节外生枝,宇文泰一边安排小公主移花接木,另一边将计划传信于我。本以为是让我来给苏玉璃收尸,没想到他瞒着小公主暗中留下苏玉璃,饶是将活的把柄送到我手中。我竟也看不透这老狐狸了,有趣。”

  “宇文泰必是知晓大人和苏小姐的关系,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定不敢轻易动苏小姐。只是属下不明白,大人为何不将苏小姐接回府中,府中岂不是更安全?”

  “谁来做苏玉璃都可以,重要的是,她得是萧彻的人。”

  言罢,他负手而立,目光望向那皇宫的方向。

  一袭青衫随风而动,更衬得他身姿修长如竹。

  乾元殿。

  殿中候着数十名盛装少女,环肥燕瘦,各具风姿,皆是此次入京参选的秀女。

  她们或紧张地绞着帕子,或故作镇定地挺直脊背,眼神中充满了对帝王恩宠的渴望与对未知命运的忐忑。

  而大殿尽头,那高踞于御座之上的身影,瞬间攫取了沈朝歌全部的感官。

  萧彻。

  他身着玄色朝服,金线暗绣的龙纹在衣料上若隐若现,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峻峭。

  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额前。

  他单手支颐,手肘随意地搁在御座的扶手上,姿态看似慵懒,然而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墨瞳,却如同最锋利的鹰隼,穿透殿内的光影,精准地落在了沈朝歌的身上。

  沈朝歌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岩浆般在她四肢百骸奔涌咆哮!

  是他!

  是他率领铁骑踏破了南梁的宫门,迫得父皇母后自杀殉国!

  是他!

  灭南梁后建新朝大胤,年号永昌。

  当年的少年将军,如今的帝王!

  五年了,多少个日夜,这张脸刻在沈朝歌的骨髓里,刻在沈朝歌的梦魇里!

  苏凛大将军之女苏玉璃,年十七——

  司礼监尖细的唱名声在乾元殿回荡,拉回沈朝歌的思绪。

  “冷静!沈朝歌!记住你来做什么!苏玉璃!你现在是苏玉璃!”

  沈朝歌不得不在内心反复提醒自己,复仇之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

  几乎在恨意爆发的同一刹那,沈朝歌的表演天赋被激发到了极致。

  她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那帝王的目光吓到,眼中瞬间蓄满了真实的泪水——这泪水一半是方才酝酿的委屈,一半却是被那刻骨恨意激出的生理反应。

  她踉跄着向前扑倒几步,带着哭腔,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帝王庇护的依赖:

  “陛下——!”

  她扑倒在御阶之下,珠钗微乱,仰起那张刻意画得苍白惊惶、却依旧倾国倾城的脸,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玉璃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呜呜呜,您不知道那些山匪有多少人,要不是我苏家的护卫武艺高强玉璃怕是就...”

  她哭得毫无形象,肩膀剧烈耸动,将传闻中苏玉璃的跋扈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抬头。

  这声音沉得像浸过冰水的玄铁。

  沈朝歌睫羽微颤,迎着天光抬起脸的瞬间,终于看清了仇人的模样。

  萧彻斜倚在蟠龙御座上,眉骨峻削如刀,唇薄色淡。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墨色瞳仁里凝着经年不化的霜雪,此刻正一寸寸碾过她刻意描画的艳丽眉眼。

  沈朝歌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刮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伏在地上,手指紧紧抠着冰冷的金砖,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不是装的,是恨与恐惧交织的本能反应。

  就在沈朝歌几乎要支撑不住时,萧彻终于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御阶。

  玄色的衣袍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他在沈朝歌面前停下,居高临下。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不是扶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强势,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泪眼朦胧地仰视着他。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沈朝歌能清晰地看到他玄衣上暗绣的龙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又危险的龙涎香气,更能感受到他指尖那冰冷的触感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被迫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如同待宰的羔羊。

  萧彻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最终,定格在她左眼角那颗小小的、宛如一滴凝固泪珠的褐色泪痣上。

  他的指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抚过那颗泪痣。

  沈朝歌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她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然而,萧彻的眼神却深不见底,没有震惊,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沉静的、若有所思的幽深。

  那指腹的摩挲,带着一种近乎怜惜?

  时间仿佛凝固了。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连王敬庸都垂下了眼睑。

  就在沈朝歌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凌迟逼疯时,萧彻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玉璃受惊了。”

  他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那指尖的冰冷触感却仿佛烙印般留在了沈朝歌的皮肤上。

  “起来吧。”

  沈朝歌如同被赦免一般,浑身脱力,在阿箬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依旧抽抽噎噎,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萧彻的目光转向殿内候着的礼部官员和记录选秀名册的太监,语气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殿中:

  “选秀繁琐,玉璃不必参加。苏氏玉璃,温婉端淑,深得朕心。即册为贵妃,”

  满殿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