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雾都之迷局-《民国情渊绮梦》

  重庆的码头总裹着层化不开的雾。苏雪站在甲板上,看着浑浊的江水拍打着船舷,手里的龙凤佩被体温焐得温热。沈青梧说这雾是长江的魂,每年三四月最盛,能把整个山城都泡在水汽里。

  “在想什么?”陈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身上还带着山路上的尘土气。他左耳后的痣在雾里若隐若现,苏雪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他攥住。

  “怕又是假的。”她低声说,睫毛上沾着雾珠。

  陈生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粗布褂子能摸到心跳:“这次是真的。山口一郎被我击毙在涪陵,密码本的事暂时安全。”他忽然笑了,指腹蹭过她的手背,“旗袍撕了道口子,回头让青梧给你补补,她针线活比枪法学得早。”

  苏雪想起沈青梧双枪齐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真难想象。”

  “她七岁就跟着我爹学刺绣,”陈生望着码头渐渐清晰的吊脚楼,“后来家被抄了,才跟着师父练枪。”雾里传来铃铛声,挑夫们扛着货箱走过青石板路,竹扁担压得咯吱响。

  沈青枫从船舱钻出来,胳膊上的绷带换了新的:“陈大哥,青梧说码头入口有个卖糖画的老头,举着《申报》——是自己人吗?”

  陈生点头:“代号糖仙,在重庆待了三十年,黑白两道都熟。”他忽然压低声音,“宫泽的军火库藏在朝天门码头的货栈里,具体哪个仓位还没查清。”

  码头上果然有个糖画摊,老头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龙凤。看见他们过来,把刚画好的糖龙递给苏雪:“姑娘好福气,龙凤呈祥。”糖稀在雾里凝成琥珀色,龙尾恰好衔着凤首,和她怀里的玉佩分毫不差。

  “住的地方安排好了?”陈生接过《申报》,报纸里夹着张字条。

  “回春堂药铺的后院,”糖仙往铜锅里添着糖稀,“王掌柜是赵刚的表叔,你们就说是来抓当归的。”他的铜勺在石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注意穿藏青色马褂的人,那是宫泽的贴身护卫,叫黑田,据说能空手捏碎核桃。”

  苏雪咬了口糖龙,甜得发腻。回春堂的门脸不大,柜台后站着个戴圆框眼镜的掌柜,看见他们进来,推了推眼镜:“抓当归?要多少?”

  “三斤,要陈的。”陈生答得干脆。

  王掌柜掀开柜台后的布帘:“跟我来。”后院种着排杜仲树,树干上缠着何首乌藤。他推开最里面的房门,墙角的药柜忽然吱呀作响,露出条往下的石阶。

  “这是以前熬膏药的地窖,”王掌柜举着油灯在前头引路,“去年赵刚来重庆,说上海那边可能要派人来,特意收拾出来的。”石阶尽头是间石室,摆着两张木板床,墙上挂着幅《重庆码头全图》,用红笔圈着十几个货栈。

  “宫泽的军火库就在这几个地方?”苏雪凑近看,图上的朝天门码头密密麻麻标着三十七个货栈。

  “赵刚的线人说,上个月有三船军火从武汉运过来,都卸在带‘兴’字的货栈,”王掌柜把油灯放在桌上,“兴顺、兴发、兴盛……一共五个。”

  沈青梧忽然从外面进来,手里攥着个弹壳:“刚才在码头看见黑田了,跟在个穿洋装的女人身后——那女人左手戴着红宝石戒指,和上海茶馆里的旗袍女人一样。”

  陈生的手指在图上敲着:“宫泽很可能把炸药藏在兴盛货栈,那里挨着军火库,引爆后能把整个码头炸上天。”他忽然看向苏雪,“玉佩能感应到炸药?”

  苏雪点头:“周先生说这玉里掺了硝石粉末,靠近炸药会发烫。”她摸出玉佩,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今晚去探探兴盛货栈,”陈生把弹壳揣进兜里,“青梧和我一组,青枫留在地窖接应,苏雪……”

  “我也去。”苏雪攥紧玉佩,“只有我能确定炸药在哪。”

  陈生刚要反对,沈青梧忽然开口:“让她去吧,我护着她。”她往腰间别着飞刀,刀鞘是牛角做的,“上次在火车上是我大意了,这次不会。”

  半夜的码头被雾裹得严实,吊脚楼的窗棂里透出昏黄的光。兴盛货栈的铁门挂着把大铜锁,陈生掏出铁丝捅了捅,锁芯咔嗒响了声。货栈里堆着半仓的棉花,和火车上的货舱一模一样,霉味里混着淡淡的硝烟味。

  “玉佩有反应吗?”陈生压低声音。

  苏雪把玉佩贴在棉花包上,玉面渐渐发烫:“在里面。”她刚要掀开棉絮,就听见头顶传来响动,抬头看见横梁上蹲着个黑影,月光从气窗照进来,映出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黑田!”沈青梧甩出飞刀,刀刃擦着黑影的脚踝飞过。那人像只蝙蝠似的坠下来,落地时悄无声息,伸手就去抓苏雪的手腕。陈生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两人在棉花堆里滚作一团。

  黑田的胳膊比陈生的大腿还粗,反手就把他摁在地上。苏雪掏出藏在旗袍开衩里的发簪,狠狠扎向他的手背。黑田疼得嘶吼,陈生趁机翻身压住他,沈青梧的飞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说!炸药藏在哪?”陈生的膝盖顶着他的后腰。

  黑田梗着脖子不说话,忽然往地上啐了口血沫。陈生察觉不对,拽着苏雪往后退——血沫里混着白色粉末,在月光下冒着青烟。沈青梧手起刀落,飞刀刺穿了黑田的咽喉,可他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

  “是氰化物,”陈生踢开黑田的尸体,“宫泽的人都备着这个。”

  苏雪在发烫的棉花包里摸索,摸到个硬纸筒。打开一看,里面是张图纸,画着炸药的布置图,每个货箱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图纸右下角盖着个朱印,是只衔着刀的鹰。

  “这是宫泽家族的徽记,”陈生的手指在图纸上划过,“他祖父是甲午战争时的随军医生,据说在威海卫杀过三十七个平民。”雾从气窗钻进来,带着江水的腥气。

  回到地窖时,沈青枫正举着油灯在看《申报》:“陈大哥,今天的报纸说,中央银行要在后天举办慈善晚宴,请了好多达官贵人——宫泽会不会趁机动手?”

  报纸上的照片里,中央银行的穹顶在阳光下闪着光。陈生忽然笑了:“军火库炸了动静太大,他要是想一石二鸟,晚宴才是好机会。”他把图纸铺在桌上,“你们看,这几条引线都连着通风管道,要是从管道里引爆……”

  “整个银行都会塌。”苏雪的指尖冰凉,“可慈善晚宴和军火库有什么关系?”

  “宫泽想嫁祸给重庆的地下党,”陈生的指节敲着桌子,“让政府以为是我们炸了银行,趁机清剿码头的抗日力量。”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经三更了。

  第二天一早,王掌柜带来身洋装:“这是我闺女的,她去成都读大学了。苏小姐穿着正好,能混进中央银行的晚宴。”洋装是月白色的,领口镶着珍珠,“糖仙说晚宴的请柬要在六国饭店的前台领,报‘沈先生’的名字就行。”

  沈青梧正在擦枪,听见这话抬头:“我和苏雪扮成姐妹,陈大哥装成司机,青枫去饭店后厨打杂——那里能通到银行的通风管道。”她往弹匣里压着子弹,“黑田死了,宫泽肯定会派别人盯着,说不定那个旗袍女人也会去。”

  六国饭店的旋转门转得飞快,穿西装的侍者接过苏雪递来的名片——上面印着“沈氏贸易公司 沈苏雪”。前台的金发女郎笑着递来信封:“沈先生特意嘱咐,要给您最好的位置。”

  请柬上的座位在主桌旁边,离主宾席只有两步远。苏雪刚要离开,忽然看见个穿藏青色马褂的男人走进来,袖口绣着只银鹰——和图纸上的徽记一样。男人的目光扫过她的洋装,忽然摘下礼帽:“这位小姐的珍珠项链真别致,和宫泽夫人的那串很像。”

  苏雪摸了摸领口的珍珠,是王掌柜闺女的旧物:“先生认错人了。”

  男人笑了,露出颗银牙:“在下松井,是宫泽先生的翻译。”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后天的晚宴,宫泽先生想请小姐跳支舞,不知赏脸吗?”

  “再说吧。”苏雪转身就走,听见松井在身后说:“宫泽先生说,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