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发乎情,却未止乎礼-《种田女登权力巅,谢谢诸位不做人》

  弘泽寺在大内,内廷和外朝交界处,往东就是无主的东宫。

  这里是皇家寺院,专供内廷皇妃上香祈福的地方。

  将她关在这个地方,而不是下诏狱,就代表她估算的一线生机,可能少说也要提升至两线。

  郭妡被关押在藏经阁里,可惜晚上不给她点灯,也没给被褥。

  她爬上梁柱,卸下来两张帷帐,卷一卷,再折叠成一个睡袋御寒,直接睡觉。

  元宸殿里,沈楷跪在御前。

  大殿里只有皇帝、沈楷、及皇帝的几名心腹内侍。

  皇帝扬起手中密信,脸色还算平静。

  “皇儿,当初泷州都督李继禅与四十三名属官,由你亲手查办,搜出赃款折合六百七十万贯,其中一百七十万贯还于百姓,剩余五百万贯充入国库。”

  提起李继禅时,沈楷就已猜到缘由。

  他垂眼,听皇帝接着说:“可怎么有人告诉朕,泷州赃款折合近一千九百万贯?那一千二百万贯,去了哪里?”

  沈楷不知皇帝掌握了多少,只知不能认,直接叩头道:“父皇可是怀疑儿臣贪墨巨款?”

  这一句反问,真叫皇帝愣了下,眯眼瞧着底下看似恭顺下拜的儿子。

  沉默蔓延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皇帝不知在想些什么,连眼神也放空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似叹似怒。

  “朕这天下江山迟早是你的,你现在藏那些钱,想做什么呢?”

  奇异的,第一回听到皇帝如此明确的意向,沈楷心底并不觉得激动或是惶恐。

  他脑子里只划过一个念头,既然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传给他,为何早不肯布告天下呢?

  这一晚,元宸殿的灯火亮到四更天。

  随后沈楷被带到武德殿安置。

  次日上朝缺席,皇帝对外宣称,赵王染疾在宫中治疗。

  郭妡这头则并不需向谁粉饰太平。

  但大清早崇安公主就到了弘泽寺。

  可惜,没圣谕见不了人。

  郭妡是既来之则安之,睡得早,起得也早。

  等了一会儿,有位十一二岁的小宫女将她带出藏经阁,往后头供进宫讲经念佛的僧尼居住的寮房去。

  收拾梳妆完毕,又有内侍端了碗白米粥来。

  郭妡淡定地拿起瓷勺,优雅吃饭。

  吃到一半,皇帝下朝了,派人宣她觐见。

  这回不在元宸殿,而在武德殿后头的延恩殿。

  郭妡进殿也是跪着。

  足跪了一刻钟,皇帝才出现。

  殿里早已摒退一切无关人员,外头又有金吾卫守着,保管里头的发生的事,半个字都泄露不出去。

  这架势,郭妡是从容的,俯身下拜。

  “妾身掖庭令郭妡拜见陛下。”

  皇帝在正中宝座落座,审视的目光投下,并没急着叫起。

  昨夜值守弘泽寺藏经阁的太监汇报,义宁乡君既为惊慌失措,也没有想方设法四处求救。

  她泰然自若做这阶下囚,甚至在不给她任何物资的情况下,抹黑给自己搭了个窝。

  她似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又或者有恃无恐等着什么。

  皇帝起先不信。

  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遇上危及性命的事,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直到亲眼所见,便不得不信。

  皇帝就这般静静凝视良久,跪在殿中的身影一动不动。

  从未想过稳如泰山这四个字,竟会从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娘子身上看到。

  皇帝想起昨夜,自己那儿子也有几分这个气势。

  但徒有其表,实际内里更多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免礼。”

  郭妡闻声直起身子,仍旧不够,干脆站起来。

  瞧得皇帝一愣,“朕何曾叫你起来说话?”

  到底是皇帝,说杀人就能杀人的,郭妡很给面子。

  不让起身,那就重新跪下。

  这干脆利落劲儿,让皇帝再一愣,却无从发作,毕竟人家又跪了。

  沉默一瞬,皇帝才道:“义宁乡君,你可知罪。”

  郭妡道:“回禀陛下,妾身知罪,却不认罪。”

  “……”

  这是什么话?

  皇帝挑眉,戴胜也不动声色打量郭妡。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郭妡先声夺人完毕,接着道:“陛下在春明门先派人传召赵王殿下,再抓捕妾身,自是早知妾身与赵王殿下的私情,所谓逾制使用亲王车驾的罪名,自然不存在。但陛下要治妾身的罪,妾身只能知罪。”

  皇帝并非第一次和她打交道,对她能言善辩有所了解,心知这才开始呢。

  但私情?

  皇帝冷哼道:“呵,私情。你在宫中熟知大弘律,你自己说,别宅妇当如何?”

  “大弘律云,为官者置别宅妇,男子杖十贬三等,女子杖三十贬为奴。”

  “既知如此,还敢犯禁?!”皇帝一拍宝座扶手,拔高音量,一副当即要发落的模样。

  郭妡便又拜了下,肃容道:“别宅妇为男子已有正妻却另行婚娶,不受宗族或官府认同,因而未领回家中,只得别宅安置的女子。

  妾身与赵王殿下并非如此,妾身所居宅邸为妾身所有,妾身与殿下并无婚姻关系,妾身自身有爵有官有俸禄,无需仰赖殿下的供养钱过活。

  凡此种种都可证明,妾身并非赵王殿下所置‘别宅妇’,而是与殿下发乎情,却……未止乎礼罢了。”

  “……”皇帝再次懵了,旋即气笑了,“好一个发乎情却未止乎礼!”

  郭妡直起身子,目光微微低垂,不直视皇帝。

  脸上神色十分认真,明明白白告诉皇帝,真没开玩笑。

  “你与赵王,自何时起‘发乎情’?”

  皇帝冷笑几声,着重咬了那三个字。

  郭妡想,前头都是开胃菜,这才是真的坑来了。

  所有的时间线,想必皇帝都有所了解,至于细节,未必。

  许多事情早已死无对证,比如一切开端的始作俑者,川州司马洪仓宗,以及熟知内情的长乐县主。

  剩余的,或是从未暴露,比如朱世满。

  或是根本不可能告知皇帝,比如裴玄止和可能知晓内情的童妈妈。

  但从前,天下人谁不知道自己爱裴玄止爱得死去活来。

  她在西南不慕富贵,不畏强权,不惧生死,只为情深。

  刚到长安城不久,就抛弃裴玄止和沈楷搞在一起。

  那个时间节点,联系前后事件,怎么看都充斥着强取豪夺的意味,以及权色交易的龌龊。

  皇帝能信她对沈楷发乎情才怪。

  能忍她对他宝贝儿子的利用,更是不能。

  何况,呈给皇帝的密信里,她还妄议朝政呢,这才是最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