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对不起,陈阳-《妻子上山后,与师兄结为道侣了》

  李炎看着陈阳那骤然变得锐利,充满不信任的眼神。

  心中一紧。

  瞬间明白了这“催情丹”三个字,所带来的天大误会。

  他慌忙摆手。

  也顾不得脸上涕泪交错的狼狈,急声澄清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给人用的,是给妖兽用的!”

  陈阳眉头一皱,并未言语。

  但那眼神分明在说继续。

  李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依旧有些哽咽的呼吸,缓缓解释道:

  “我身具火灵体,虽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先天体质,但平日修行,确实需要借助一些火属性妖兽来辅助。”

  “无论是取其内丹,血肉增进修为,还是观摩其习性,感悟其操控火焰的本能。”

  “亦或是修炼某些火系术法,都离不开它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但妖兽野性难驯,极难控制。”

  “我便想着,能否炼制一些催情丹药,在其……”

  “在其情动虚弱或是意识模糊之际,更方便地加以掌控或取用。

  “可试过许多常见的草木灵药,效果都微乎其微。”

  “后来……”

  “我偶然听闻琴谷生长着一种名为情蛊草的奇特灵株,药性猛烈,便动了心思,前去采摘,想要尝试加入丹药之中。”

  李炎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阳的神色。

  见对方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看不出信还是不信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更急。

  “你……你不信我?!”

  李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激动。

  他看着陈阳,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关键所在。

  自己与陈阳结怨已久,对方三年来都未曾来找过自己麻烦……

  为何偏偏在此时出现?

  结合方才陈阳那石破天惊的质问……

  “我明白了!”

  李炎脱口而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悲凉:

  “就如你方才所言,你认定赵师妹身上的情蛊,是我李炎种下的!”

  陈阳沉默着。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李炎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眼眶瞬间又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我早年虽为人暴戾狠辣,但也一心向道!你可知我年幼之时,心中最大的祈愿是什么?”

  他不等陈阳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懑:

  “我李家不过是个依附青木门的小家族,我父母早亡,无人依靠!”

  “小时候,我侥幸上山,曾远远见过欧阳华宗主一面!”

  “那般风姿,那般气度……”

  “自此,欧阳宗主便成了我心中唯一的仰望!”

  “所以!”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宣告:

  “我立志要像欧阳宗主那般,修行纯阳功法,保持元阳之身,追求无上大道!”

  “门中弟子,大多不讲究这些,双修采补者亦有之!”

  “可只有我!只有我李炎,固执地留着纯阳之身,从未近过女色!”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去大费周章地算计,种下那等龌龊的情蛊!”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无尽的委屈和悲愤涌上心头。

  他一心向道,谨守本心。

  为何会落得今日这般修为尽废,形如乞丐的下场?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他的命运。

  将他推向深渊!

  他看不见,摸不着。

  却无时无刻不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压力!

  想到这里,李炎再也抑制不住,竟在这河岸边,不管不顾地号啕大哭起来。

  哭声悲切。

  引得远处一些在河边,浣洗衣物的妇人纷纷侧目,对着他和陈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阳见状,眉头微蹙,低喝道:

  “别哭了!”

  然而李炎此刻情绪彻底崩溃,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嘶喊着:

  “我原本……我原本应该是要成为欧阳宗主的亲传弟子的!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应该是我的啊!”

  “那位前辈说过……他说过我天资不错,要扶持我,要扶持我成为欧阳华的亲传弟子!”

  “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啊!!”

  陈阳原本因他那纯阳之身的说法而心中微动。

  此刻听到扶持二字,瞬间捕捉到了关键,立刻追问:

  “扶持?什么前辈?说清楚!”

  可李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崩溃世界中,痛哭流涕,对陈阳的问话毫无反应。

  陈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心中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便是凡人。

  或者说,这便是失去了力量庇护后,赤裸裸暴露在世情冷暖下的脆弱人性。

  情绪极易失控。

  莫说经历这般从云端到泥潭的大起大落。

  便是路边小贩,只因少收了几文钱而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者也大有人在。

  陈阳没有再出声,只是默然地看着他发泄。

  就在这时。

  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

  只见方才酒楼的那位孙公子,搂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醉醺醺,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吵吵嚷嚷地走了过来。

  “我当是什么人在哭丧呢?吵得小爷我酒都喝不尽兴!”

  孙公子醉眼朦胧。

  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泥地里痛哭的李炎,脸上顿时露出嫌恶之色:

  “原来是你这收泔水的疯子!哭什么哭?晦气!”

  他说着,竟直接上前。

  抬脚就要往李炎身上踹去!

  “滚。”

  一个平静却冰冷彻骨的声音响起。

  孙公子踢出的脚顿在半空。

  他愕然转头,看向出声的陈阳,酒意醒了两分,随即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我爹是……”

  话未说完。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也没见陈阳如何动作,只是衣袖似乎轻轻拂动了一下。

  那孙公子便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整个人凌空飞起。

  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重重砸进了数丈外的河道中央!

  刹那间,全场死寂。

  剩下的几个公子哥和那浓妆女子,醉意瞬间被吓醒,脸色煞白,惊恐万分地看着陈阳。

  “孙……孙公子是……是被踢进去的?”

  “不……不是!是……是挥了挥衣袖,就……就飞过去了!”

  “他……他是仙……仙人!山上的仙人!”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

  连落水的同伴也顾不上了。

  那落水的孙公子呛了几口水,也终于反应过来。

  吓得手脚并用,拼命游上岸。

  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角。

  连那些原本在看热闹的浣衣妇人,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慌忙收起木盆衣物,匆匆离去。

  河岸边。

  转眼间又只剩下陈阳和渐渐止住哭声的李炎。

  待到李炎的哭声终于变为低低的抽噎,情绪稍微平复,陈阳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方才说,有位前辈要扶持你成为亲传弟子,是什么意思?”

  李炎用脏污的袖子擦了擦脸,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我记得,是有一位前辈……”

  “他说我天资不错,有心……有心扶持我,让我努力成为欧阳宗主的亲传弟子……”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那位前辈,似乎就不见了……”

  陈阳心中巨震!

  李炎这描述,与他前日那种被天心蒙尘影响,记忆模糊,认知被扭曲的感觉何其相似!

  “我那用情蛊草炼制的丹药,全都用在了妖兽身上,一颗都没有流落出去!的的确确!”

  李炎似乎又想起了情蛊之事,执拗地再次澄清。

  这仿佛成了他此刻唯一能坚守的清白:

  “纵使……纵使你要我以死谢罪,我也认!但这件事,我没做过!”

  陈阳目光闪动。

  忽然捕捉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丹药没有流落出去……那情蛊草原株呢?你采摘的情蛊草,后来如何了?”

  李炎闻言一愣,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情蛊草……我想起来了……好像……”

  “好像送给了那位赠我机缘的前辈……”

  “他说此草颇为奇特,想要拿去收藏把玩,就……就自顾自地拿走了……”

  ……

  “把玩,收藏……”

  陈阳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心头那股寒意越来越盛。

  李炎记忆模糊,语焉不详。

  但他口中那位神秘的前辈,其形象正逐渐与陈阳心中那个抚琴的身影缓缓重合……

  不。

  他还是不愿相信。

  或者说……

  不敢相信!

  “奇特?你之前说你培育的情蛊草有些特殊,特殊在何处?”

  陈阳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而追问情蛊草本身:

  “莫非是毒性增强了?”

  李炎连忙摇头:

  “我炼制丹药是为了让妖兽服用,炮制时想的都是如何减轻其毒性,缓和其药性,怎么可能去增加毒性?”

  “我培育的特殊之处在于……”

  “那情蛊草,离开琴谷那片特定的土地,也能存活!”

  陈阳立刻想起,昨日徐长老确实说过,情蛊草极为娇贵,只生长在琴谷那一片地方。

  一旦离土,很快就会枯萎死去。

  想要用它炼丹,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炮制。

  “我在丹霞峰,距离琴谷不算近,来回一趟,再炮制炼丹,时间颇为紧张。”

  “于是我就想了个笨法子……

  “尝试用一些特殊手段培育,让那情蛊草能够在我丹房的盆栽里,多存活一段时间。”李炎解释道。

  “如何培育?”陈阳下意识地追问。

  “我的血。”

  李炎直接答道,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

  “不知道为何,我的血液似乎对草木灵药有着奇异的滋养效果。”

  “即便是一些快要枯死的草木,我只要滴上几滴血……

  “就能勉强维持住一线生机!”

  “我炼丹手段有限,做不到筑基长老那般,举手投足间便能以真元法力完美炮制灵草。

  “只能将情蛊草从琴谷带回丹霞峰,再慢慢处理。”

  “我就依着往常的习惯,往那株情蛊草的根部滴了几滴我的血液,希望能让它撑得久一点。

  “没想到……”

  “后来我发现,那情蛊草的性质似乎因此改变了!”

  “它不再依赖琴谷那块地,即便移栽到普通的盆栽里,也能自行存活下来!”

  李炎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毕竟那情蛊草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怕它到处生长,惹出麻烦。”

  “原本是打算用完之后,就立刻销毁的。”

  “只是后面……”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额头,似乎那段记忆依旧有些混沌:

  “那位前辈开口索要,我就……就交给他了。或许……真是拿去收藏了吧?”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阳,眼中带着一丝惊悸:

  “莫非……你的意思是,赵师妹所中的情蛊,源头就是我……我特殊培育过的那一株情蛊草?”

  陈阳没有回答,只是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了两个字:

  “林洋!”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李炎身体猛地一颤。

  再次捂住了额头,脸上露出痛苦和迷茫交织的神色。

  他喃喃道:

  “我头有点疼……那位前辈的名字……我记不得……但是他当初说,我若成了亲传弟子,只需日后帮他一个忙即可……”

  “只可惜,后面杨天明来到了宗门。”

  “他据说是从海上某个小岛上来的,和我一样是自幼修行,天资……

  “天资似乎比我更好许多,也想要成为欧阳华的弟子……”

  “我自觉争不过他,便渐渐息了那个念头,后来就拜入了丹霞峰,目标也变成了成为朱大友峰主的记名弟子,一步步研习丹道……”

  “自此,便再没有奢望过亲传之位了。”

  “后面……”

  李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追悔,有无奈,最终化为一片平静的凄苦。

  他本想解释……

  当年是赵嫣然身中情蛊后,主动向他求欢。

  他当时也并不知道赵嫣然在山下已有夫君……

  但转念一想。

  错了便是错了!

  无论缘由为何,他终究是做了对不起陈阳的事。

  这些细节再说出来,反倒像是狡辩。

  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低声道:

  “后面……我以为,杨天明会成为欧阳宗主的亲传弟子,没想到……最终竟会是你,陈阳。”

  他的目光落在陈阳那虽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出尘气度的身上,眼中露出了真切无比,体会过云泥之别后的凄苦与黯然。

  “对了……”

  李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低沉下去:

  “当年我仗着修为,欺辱了不少杂役弟子……他们下山后,大多都来找过我报仇。”

  “其中……还有一个叫小豆子的杂役……”

  “我当年,是为了给我表弟李宝德出头……

  “我舅舅和表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了……所以,在当年的晋升试炼上,才会刻意为难你,顺便……废了他的气海……”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愧疚:

  “我、我对不起此人。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如果……如果你将来有机会遇到他,能……能替我道一声歉吗?”

  说完这番话,李炎仿佛卸下了最后的重担,缓缓闭上了眼睛,挺直了些那佝偻的背脊,声音平静而绝望:

  “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你干什么?”陈阳问。

  “你……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李炎睁开眼,茫然中带着一丝解脱的期待。

  陈阳看着他,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来,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然后,了结这段恩怨。”

  然而。

  他并没有得到那个关于情蛊源头的确切答案。

  反而引出了更多的谜团。

  至于李炎口中那位前辈,结合他后面的话语,陈阳心中已基本确定,就是林洋!

  显然。

  在自己之前,林洋或许曾试图扶持李炎成为亲传弟子,以便日后帮忙。

  之后,这个目标可能换成了天资更好的杨天明……

  再后来,则变成了自己!

  但最终,林洋似乎又放弃了,至于原因。

  或许是因为……

  平日里的相处,生出了些许友谊。

  “真的是林洋,种下的情蛊吗?”

  陈阳深吸一口气。

  这个猜测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纵然他再如何告诫自己要冷静。

  可若赵嫣然所中的情蛊,源头真的就是林洋,那这恩怨,又该如何了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李炎身上,停留了许久。

  脑海中闪过之前在李家偏巷,那些乞丐称呼他为“李大哥”、“善人”的一幕。

  又闪过他方才提及父母,提及纯阳修行时的悲愤与委屈。

  以及那声对小豆子的道歉……

  陈阳沉默着。

  忽然抬手。

  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普通的白玉小瓶。

  随手丢到了李炎怀里。

  “这是……?”

  李炎一愣,下意识地接过玉瓶。

  难道是毒药?

  陈阳不想亲手沾染鲜血,所以让他自行了断?

  李炎心中一片冰凉。

  却并无多少恐惧,反而有种解脱之感。

  他颤抖着手,拔开了瓶塞,就准备将里面的毒丹倒入口中。

  然而。

  陈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动作僵住。

  彻底愣在当场。

  “里面是一些疗伤的丹药,药性温和,应该能缓解你身上的伤势痛苦,延你几年寿元。”

  陈阳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完。

  他不再多看李炎一眼,转身,沿着河岸,步履平稳地向着来时的街道走去。

  李炎呆立原地。

  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玉瓶,仿佛石化了一般。

  直到陈阳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街角,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低头,将瓶口凑到鼻尖。

  一股清雅而熟悉的药香钻入鼻腔。

  仅仅是闻上一口,他都能感觉到胸腹间,那时刻存在的憋闷疼痛,似乎都舒缓了一丝。

  真的是疗伤丹药!

  他颤抖着手。

  将一粒圆润的乳白色丹药倒在掌心。

  丹药表面有着天然的云纹,药香扑鼻,品质显然极佳。

  如果……

  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丹霞峰弟子,这等品阶的丹药,他或许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以他当时的身份和资源,获取并不难。

  可如今……

  他修为尽废,沦为凡人。

  身受重伤且众叛亲离之后,莫说是这样一瓶成色上佳的丹药,便是一株最普通,用于凡人跌打损伤的草药……

  他都求不到!

  丹霞峰上,那些昔日对他阿谀奉承的师兄弟,见他落魄,个个避之不及。

  就连他曾经以为即将拜入门下的峰主朱大友,在他被废后,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

  “治好也是废物,浪费灵药!”

  便拂袖而去!

  即便是他血脉相连的舅舅李万田和表弟李宝德,也对他紧闭大门,避而不见!

  他曾走投无路。

  甚至去求赵嫣然赐药,结果却……

  他从未想过,在自己沦为凡人,如同蝼蚁般苟活的日子里,还能有机会服用到如此珍贵的疗伤灵丹。

  更从未想过,这丹药,竟会出自陈阳之手!

  看着手中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丹药,李炎下意识地将玉瓶死死攥紧,仿佛攥住了某种他早已失去的东西。

  一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极其复杂的感情在他干涸的心田中疯狂滋生、蔓延。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嚣张的、跋扈的、绝望的、卑微的……

  最终!

  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陈阳,转身离去时那平静的侧脸上。

  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那不是伤势发作的疼痛,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尽悔恨,羞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的剧烈情感冲击。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宽恕。

  更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份他根本不配得到的善意。

  眼泪,再一次无声地滑落。

  不是方才那般情绪失控的号啕大哭。

  而是静静的,带着无尽酸楚与茫然的泪水。

  一滴又一滴。

  砸落在紧握着玉瓶的手背上。

  砸落在身下污浊的泥地里。

  他望着陈阳消失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对不起……陈阳……”

  ……

  陈阳默默走在返回的青石板街道上,心境并不平静。

  路过那家酒楼时。

  站在门口的掌柜恰好看见他。

  顿时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魅,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店里。

  紧紧关上了大门!

  显然是被方才孙公子凌空飞入河中的一幕,吓破了胆。

  陈阳没有理会。

  只是继续走着。

  脑海中纷乱的信息交织在一起。

  李炎的供述,情蛊草的异常,林洋的嫌疑……一切都像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街角。

  一股熟悉的,带着面食和骨汤香气的味道飘入鼻尖。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简陋的馄饨摊支在那里,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香气,瞬间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

  脑海中浮现出一碗清汤馄饨的画面。

  那是幼时,只有等到家里卖粮或是过年时,父母才会带他上街,奢侈地吃上一碗的美味。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摊前。

  在一张略显油腻的小木桌旁坐了下来。

  “客官,来碗馄饨?”

  摊主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笑着招呼。

  陈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很快。

  一碗热气腾腾,汤清馅嫩的馄饨端到了他面前。

  陈阳拿起汤匙,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和油花,动作很慢地吃了起来。

  馄饨的味道很简单,却让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简单而纯粹的时光。

  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喝了一口汤,陈阳放下汤匙。

  “客官,承惠,三枚铜板。”摊主笑着走过来。

  陈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里面灵石堆积如山……

  可凡俗通用的金银铜钱,他却是一枚也无。

  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摊主见他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拿出来。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眉头皱了起来。

  上下打量着陈阳身上那件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怀疑和不满。

  就在陈阳准备开口,看能否用别的东西抵偿时。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他的钱,我给了。”

  陈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华服,身材高挑瘦削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了桌旁。

  这青年看上去年纪与他相仿,眉眼间带着笑意,竟比他还略高一些。

  陈阳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狐疑。

  他并不认识此人。

  这青年是从旁边那张桌子过来的。

  那边还坐着三位衣着不俗的年轻女子,正好奇地看向这边。

  “你……?”

  陈阳疑惑开口。

  那高瘦青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带着一种故人重逢的欣喜,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陈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陈阳一愣,凝神细看对方的脸庞。

  那五官轮廓,隐隐约约,确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见陈阳依旧疑惑,青年不再卖关子,笑着,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

  “我是小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