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别华山-《从伪君子到逍遥仙:道侣伴我行》

  转眼间,已是岳不群决意远行前夜。

  江湖上的风,裹挟着确切的消息,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华山绝顶——李贺云闭关、左冷禅登顶嵩山的传闻,已成冰冷的现实。

  消息坐实的刹那,宁中则霍然起身,霜雪般的俏脸瞬间涨红,凛冽杀气迸发,几乎冻灭烛火。

  她反手抓向桌上长剑,剑鞘与桌面摩擦出刺耳锐响:“左冷禅!”齿缝间渗出森森寒意,“我这就去嵩山,与他分个死活!”剑刃寒光在灯下惊心动魄地一闪。

  “师妹!”岳不群的声音沉稳响起,一步上前,宽厚手掌及时覆上她紧握剑柄的手背,那温热的力道如无形枷锁,锢住了她喷薄的怒焰。

  他另一手用力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目光灼灼直刺她复仇的眼底:“切莫冲动!仇,刻骨铭心,岂能忘却?此刻冲上嵩山,无异以卵击石,徒然断送性命,更将师父和同门用血换来的华山星火,彻底掐灭!”

  话语如重锤敲在宁中则心头。

  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渐平,眼中疯狂的火焰被强行压下,化作两潭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寒泉。

  她死死咬着下唇,一丝鲜红渗出,倔强地不让泪水滚落。

  岳不群看在眼里,心口如被冰手攥住,恨意与无力感在胸腔翻搅撕扯。

  他只能更用力握紧师妹的手,仿佛那是黑暗里唯一的暖源。

  玉女峰巅,寄托着华山哀思与希望的庙宇终于矗立。

  华山弟子以血肉之躯,背负砖木石料,蚂蚁般攀援绝壁,汗水浸衣,山风凝冰。

  庙门悬朴拙木匾,上书三个苍劲大字——“英魂祠”。

  推门而入,肃穆灵堂内,乌沉沉的灵位森然排列,每一个名字都是逝去的同门。

  两侧简朴厢房,便是岳不群与宁中则守孝栖身之所。

  弟子王景执笔开篇《华山弟子录》,笔法质朴,字里行间却透出滚烫真情与不屈意志。

  江湖儿女,肝胆相照,生死不负,足矣。

  风清扬前辈自那日现身指点后,便杳无踪迹。

  然厨房悄然消失的饭菜,英魂祠长明灯前缭绕的香火余烟,无声昭示着这位绝世高人的存在——他隐于山水,守护着满目疮痍的华山。

  夜深沉,山风呜咽。

  岳不群厢房内,灯芯噼啪。

  宁中则依偎在他怀中,未阖眼,目光如磁石般凝望着他坚毅的侧脸,絮絮叮咛:“师兄,你出门在外,刀光剑影,人心险恶,定要处处留心,时时在意啊!”

  “嗯!”岳不群喉头微动,下颌绷紧,环抱她的手臂收得更牢。

  “师兄,”她声音更低,指尖无意识摩挲他胸前衣襟,“你在外边风餐露宿,千万……千万要记得按时吃饭,莫要熬坏身子。”

  “知道了!”他抬起手掌,带着无尽怜惜,温柔覆上她柔软发顶,轻轻揉动。

  “师兄,”她将脸颊更紧贴向他胸膛,“隆冬时节,滴水成冰。你在外行走,定要添衣加裳,万万不能受寒……”她顿了顿,声音揉进落寞,“毕竟……转眼就要过年了。”

  “过年”二字如针刺破平静。

  岳不群心头猛缩,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仿佛要揉入骨血,声音低沉沉重:“师妹,时不我待……此番远行,归期难定,除夕守岁……怕是……无法陪你了。”

  宁中则用力摇头,发丝蹭着他下颌,眼中水光潋滟却倔强不落:“没关系!只要师兄平安归来就好!但是……”她一字一句,清晰如立誓,“从今往后,每一个年,每一个除夕,你都要回来,都要和我一起过!”

  “好!”岳不群重重点头,眼神坚毅如磐石,“师兄答应你!”

  短暂沉默弥漫。

  宁中则忽将脸埋得更深,闷闷道:“还有……师兄……”手指揪紧他衣料,“你……你在外边,不许……不许找别的女人!”

  岳不群身躯一僵,胸腔震动起低沉愉悦的笑声,这带着孩子气的独占欲冲淡了沉重。

  他低头轻抵她额发,笑声渐收,语气庄重如起誓:“傻丫头,这还用说?我岳不群此生此世,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唯你一人而已!纵有弱水三千,姹紫嫣红,也及不上你半缕青丝!”

  “真……真的吗?”她声音细若蚊呐,脸颊耳垂飞上红霞。

  “自然是真的!苍天可鉴,日月为证!”话语斩钉截铁。

  宁中则将滚烫脸颊紧贴他颈窝,半晌才带着娇蛮鼻音嘟囔:“哼,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先信你这一回好了!”

  次日,天色灰蒙,铅云低垂。

  岳不群与宁中则住进华山庙厢房。

  时光在庙宇清冷中流淌。

  正午时分,一群砍柴樵夫背着柴捆,踢踏积雪,谈笑下山。

  无人察觉,队伍末尾悄然多了一个同样装束、头戴破旧斗笠的身影。

  斗笠压得很低,步伐沉稳如常。

  行至半山岔路,前方谈笑正酣,岳不群身形如鬼魅一闪,没入荒僻雪径,几个转折,彻底消失于茫茫山色。

  山脚稍阔处,岳不群蓦然驻足回望。

  铅云笼罩下的巍巍华山,如屏障,如囚笼。

  沉甸甸的忧虑如冰泉漫上心头:师妹孤守峰巅……若强敌骤临……她该如何自处?这念头如冰藤缠绕心脏,带来窒息抽痛。

  风清扬前辈的身影浮上脑海。

  想到这位隐于暗处的剑神,岳不群紧锁的眉头才略展。

  前辈在,师妹便多一分保障。

  这份认知如寒夜微光,给他支撑。

  他猛一咬牙,似要将所有牵挂咬碎。

  身形骤然展开,化作淡淡青影,迎着凛冽风雪,决绝疾掠远方。

  风雪刺骨,不及心头离别钝痛。

  岳不群此行,只为探寻失落已久的旷世秘籍——终南山古墓《九阴真经》。

  昆仑山“无忌埋经处”缥缈,姑且记下。

  福州向阳巷林家老宅的《辟邪剑谱》,则是首站!此物虽邪异,自宫练气令人色变,岳不群绝无染指之心。

  然华山秘闻,华山《紫霞神功》创制时曾借鉴前朝太监所着《葵花宝典》精义。

  取回此《葵花》残篇旁支,或能窥得补全升华《紫霞》契机,也算物归原主。

  取谱过程出乎意料的顺畅。

  岳不群星夜抵福州,盘桓两日,将向阳巷林家老宅格局、守卫、路径摸清。

  那老宅早已败落。

  夜深人静,三更鼓响,黑影如轻烟飘过高墙,熟稔避开残檐,潜入深处破败佛堂。

  移开布满蛛网的残破泥佛,指尖在底座凹槽内触到油布包裹的硬物。

  正是《辟邪剑谱》!

  岳不群心无波澜,收入怀中,悄无声息遁走。

  寻僻静处解开油布,昏黄烛光下,泛黄纸页上,八个墨色大字如烙铁烫入眼帘——“欲练此功,挥刀自宫”!寒意瞬间窜上脊椎。

  岳不群瞳孔骤缩,猛地将剑谱重重合上!毫不犹豫将其裹紧深塞入怀,再不去看。

  翌日拂晓,岳不群换快马,一骑绝尘,直奔终南山。

  福州之行的顺遂,油然升起一股天助般的信心。

  或许能早早寻得所需,提前归山与师妹团聚?这念头注入力量,马蹄敲击出急促希望的节奏。

  踏入终南山浩瀚群山的怀抱,残酷现实立刻给了他当头一棒。

  层峦叠嶂,沟壑纵横,古木参天。

  想在这山海间寻一处连隐秘洞窟的特定水潭?无异大海捞针。

  岳不群压下烦躁,洒银钱向山脚山腰的樵夫、猎户、采药人细细打探:何处山涧有深潭?哪条溪流汇幽碧水泊?潭水是否终年不冻?有无奇异传说?山民指点水潭竟有十几处,星罗棋布。

  问及“全真教”遗址,山民面面相觑,茫然摇头:“全真教?没听说过哩……是啥时候的庙?”岳不群伫立寒风,心头涌起苍凉唏嘘。

  曾号令天下、威震武林的全真圣地,不过数百年,竟连山麓居民亦不知其名!盛衰无常,白云苍狗。

  悲凉如暮霭弥漫。

  失望未动决心。

  他静心推想:全真鼎盛,道场必在易守难攻、风水绝佳之地。

  调整策略,重心转向最险峻奇绝、常人难至的峰峦深谷。

  接下来半月,岳不群如不知疲倦的山猿,仗绝顶轻功,攀绝壁,探深涧。

  几乎寻遍可能藏匿遗迹的险地。

  结果令人沮丧。

  唯见怪石古木飞瀑,莫说断壁残垣,连刻道纹的砖石都无觅!辉煌历史似被时光彻底抹去。

  半月苦功非全无收获。

  依据水潭终年不冻、水流湍急、位置隐秘的特征,锁定了十几个最可能通向古墓入口的水潭。

  隆冬时节,多数水潭冰封如镜。

  唯此十几处,或因地热,或因急流,水波荡漾,寒气森森却无冰凌。

  王重阳岂会置入口于冬日冰封之潭下?此乃最合逻辑线索。

  带着新燃希望,岳不群开始了更艰苦卓绝的探索——深入冰冷刺骨的潭水。

  又是半月时光,在一次次潜入深寒、忍受冰水刺骨中流逝。

  那十几个希望之潭,被他如梳篦般反复潜游摸索。

  冰水如万针扎刺肌肤,渗入骨髓。

  深厚内力初可抵御,久浸之下,铁躯难承。

  山间跋涉的黝黑肤色,竟被泡得病态苍白,皮肤起皱发胀,指尖溃破。

  希望如水底气泡,一次次升起破灭。

  潭底唯水藻怪石鱼群,无洞口,无凿痕,无暗道。

  古墓入口,仍隐于终南山无言面纱之后。

  岳不群湿漉漉爬上岸边冰冷巨石,寒风一吹,湿衣如铁皮紧贴。

  他运起紫霞神功,暖意艰难游走冻僵经脉,蒸腾白气驱散寒意。

  巨大失望如铅块压心头。

  月余徒劳,钝刀割肉般消磨锐气耐心。

  抬头望铅灰压抑天空,无力感攫住了他。

  山中寒气砭骨。

  几次挣扎上岸,浑身抖如落叶,牙关格格作响,运功几被打断。

  全赖浑厚紫霞真气护心脉,强催流转,兼其疗愈滋养奇效,才未染风寒。

  然身心煎熬,已近极限。

  新的一天,铅云低垂,寒意刺骨。

  岳不群压下疲惫沮丧,钻出栖身山洞,活动僵硬四肢,打起精神,选定一处更深山谷的寒潭探查。

  “轰——隆!!!”一声沉闷如大地深处撕裂的巨响,毫无征兆炸裂终南山寂静!滚滚雷声在群壑间疯狂冲撞回荡,震耳欲聋!冬日惊雷,罕见暴烈!

  漫天雪花被无形力量搅动,如亿万狂舞白蛾,密密匝匝打着旋,疯狂扑向大地!瞬间,山林被狂暴雪幕彻底笼罩。

  视野急剧收缩,天地唯余白茫茫混沌。

  雪片抽打脸颊,冰冷刺骨,模糊方向。

  耳边雷声余韵与风雪呼啸外,世界陷入死寂。

  目之所及,唯无边翻涌纯白,似宇宙被吞噬同化。

  岳不群孤零零立于狂暴白色混沌中心。

  刺骨寒意无孔不入,但不及灵魂深处涌起的巨大孤寂感带来的冰寒。

  天地浩渺,风雪肆虐,仿佛唯他一人踽踽独行。

  一种被洪荒世界彻底遗忘抛弃的苍凉孤独,如冰潮淹没所有感官思绪。

  渺小如尘,似随时被风雪抹去。

  他本能地深一脚浅一脚跋涉于增厚积雪中。

  眼神失焦,空洞望向前方翻滚雪幕,茫然一片。

  脑海空白,所有谋划目标担忧思念似被风雪卷走,只剩白茫茫虚无。

  机械麻木地挪动双腿,任凭风雪裹挟,走向未知。

  就在心神彻底失守、意识堕入混沌空白的刹那,他丹田气海深处,那枚沉寂已久、形如古钥的神秘石状物,骤然自行猛烈旋转!如被风雪惊醒的太古凶兽,疯狂贪婪地吞噬天地间因奇异冬雷雪暴而异常狂暴的灵气!沛然莫御的天地能量如决堤洪流,汹涌澎湃涌入丹田!

  同时,苦修多年的《紫霞神功》被狂暴灵气引动,以前所未有速度自行疯狂运转!紫色真气在经脉中狂暴奔腾咆哮,疯狂炼化转化涌入灵气,化为更精纯磅礴内力!力量太过庞大迅猛!

  万幸!岳不群已将《紫霞神功》第四重锤炼至圆满无瑕,根基磐石般稳固。

  这根基关键时刻勉强维系着被狂暴内力冲击得呻吟不止的经脉,未在第一时间寸断。

  然幸运短暂!石钥旋转愈快,吞噬灵气有增无减!紫霞真气转化的内力如滚雪球疯狂膨胀!经脉剧痛欲裂,丹田鼓胀如球,似随时爆开!若岳不群不能及时挣脱心神失守状态,主动引导失控洪流,一举突破《紫霞神功》第五重玄关桎梏,结局唯有一个——被远超承受极限的恐怖内力由内而外彻底撑爆!粉身碎骨!

  风雪更狂。

  他僵立着,皮肤下紫气时隐时现,如濒碎瓷器,周身蒸腾诡异白雾——内力狂暴失控、即将破体而出的可怕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