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失能之痛与孤床彻悟-《全球美女我想要就要》

  剧痛。

  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又像是每一寸骨头都被生锈的锉刀狠狠打磨。

  陈默在消毒水浓烈到刺鼻的气味中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如同沉船残骸,缓慢地从冰冷的深海上浮。

  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体无处不在的钝痛和撕裂感。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闷痛,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沉得像灌了铅。

  额头被纱布层层包裹,一跳一跳地抽痛。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刀片。

  他试图动一下手指,钻心的刺痛立刻从指尖窜到肩膀,让他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额角的碎发。

  这不是梦。

  梦里不会疼得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绝望。

  他转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脖颈,浑浊的目光扫过这间狭小、冰冷的病房。

  惨白的墙壁,掉漆的床头柜,窗外是灰蒙蒙的魔都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床头悬挂的点滴瓶里,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入他手背的静脉,冰冷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医院。

  单人病房?

  不,这狭小的空间更像是多人病房隔出来的一个角落,连窗帘都透着廉价感。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薄薄的塑料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打印纸——他的账单。

  记忆如同碎裂的镜子,带着锋利的边缘,一片片扎进脑海。

  郭家的报复。

  那几个穿着黑色西装、动作狠戾如机器的保镖。

  拳头和皮鞋落在身上的沉闷声响。

  骨头断裂的脆响。

  最后是郭凯那张扭曲着快意和残忍的脸,在他逐渐模糊的视野里放大,然后是一记带着风声的重击砸向他的太阳穴……

  再然后,就是彻底的黑暗。

  陈默挣扎着,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艰难地够到那个塑料文件夹。

  指尖的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颤抖着翻开账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各种检查费、手术费、材料费、药费、床位费……

  最下面一行,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那是他全部的钱。

  银行卡里仅剩的、从千碧莹那里榨取的、从柳如兰那里骗来的、小心翼翼藏着的所有积蓄。

  就在昨天,昏迷中被护士翻找证件时发现,已经一分不差地划扣充作了医疗费。

  他盯着那个归零的数字,又看了看这间简陋到极致的病房角落,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涌上喉头。

  这就是他拼尽一切,用那“无所不能”的梦境能力攫取来的“财富”的归宿?

  用来支付这一身被仇家打出来的伤痛,躺在这连护工都懒得看一眼的破床上?

  更深的寒意,比身体的疼痛更刺骨,从脊椎骨缝里一丝丝渗出来。

  能力呢?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集中精神,试图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去感知隔壁床病人的梦境,或者哪怕只是门口护士的情绪波动……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识海里一片死寂。曾经如臂使指、如水流淌的奇异力量,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如同被彻底焚毁后的焦土废墟。

  他拼命凝聚意念,试图再次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回应他的却只有太阳穴处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钢针狠狠扎入,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不是暂时的反噬…是彻底的…消失了?

  他赖以翻盘、赖以掌控他人、赖以在泥潭里挣扎向上的唯一依仗…没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粗鲁地推开。

  一个穿着皱巴巴护工服、满脸不耐烦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塑料盆走了进来,盆里是浑浊的消毒水。

  她看都没看陈默一眼,径直走到他的床边,动作粗鲁地掀开他盖着的薄被。

  “醒了?醒了就自己翻个身!擦背!”

  护工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倦怠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啧,看着年纪轻轻,仇家倒是不少,打得真够狠的。躺好了别动!晦气!”

  冰凉的、带着刺鼻消毒水味的毛巾,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擦过他背上淤青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陈默猛地抽搐了一下,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嘶……轻点……”他嘶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

  “轻点?”护工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

  “当自己是什么大少爷呢?就你交的那点钱,能有个床位吊着命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忍着!”

  她粗暴地擦拭着,动作间扯动了他骨折的手臂,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陈默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死死咬着牙,忍受着这近乎虐待的“护理”。

  过去那些被他轻易操控、视作玩物和工具的女人,她们温顺的眉眼、卑微的讨好、痴迷的眼神……此刻像最辛辣的讽刺,在眼前疯狂闪回。

  白薇呢?

  那个曾慵懒地靠在他臂弯里,像展示收藏品一样将他介绍给宾客的女人?

  她掌控的财富足以买下这家医院!

  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住进最顶层的VIp病房,享受最精心的护理!

  千碧莹呢?那个曾对着镜头为他疯狂、愿意献祭一切的小主播?

  她的打赏,她的转账,曾源源不断流入他的账户!

  柳如兰呢?

  那个曾跪在他脚边,卑微得像条狗,连房租都可以不要的房东阿姨?

  她至少能来看他一眼,带来一碗热汤!

  还有……刘亚萍?

  那个曾在他编织的迷梦里沉沦、予取予求的贵妇?

  她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郭家的爪牙停止对他的追杀!

  她们在哪里?

  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出现?

  护工粗鲁地擦完背,又像扔垃圾一样把被子甩回他身上,端起盆,嘟囔着“麻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被重重带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病房里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和点滴瓶里单调的滴答声。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那个冰冷的塑料文件夹,看着上面那个刺眼的、归零的数字。

  又看看自己缠满绷带、动弹不得的身体。

  感受着识海里那片死寂的虚无。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绝望,如同剧毒的藤蔓,终于彻底缠绕上来,勒紧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咽喉。

  原来…都是假的。

  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是假的。

  那众星捧月般的拥簇,是假的。

  那唾手可得的财富和掌控感,是假的。

  那些女人眼中痴迷的爱意和不顾一切的付出,更是假的!

  都是他用那偷来的、邪门歪道的力量,强行扭曲出来的幻象!

  他陈默,剥开那层虚幻的、用梦境能力强行披上的华丽外衣,里面是什么?

  是一个躺在廉价病房里、交不起更好医疗费、被护工随意呵斥的废物!

  是一个被仇家轻易踩进泥里、连骨头都被打断的可怜虫!

  是一个孤儿院里爬出来、无依无靠、挣扎在最底层、连自己都快要养不活的穷屌丝!

  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一无是处的烂泥!

  什么操控人心?什么复仇大计?

  什么攀上云端?什么德配其位?

  狗屁!

  全是狗屁!

  他就像个三岁的孩子,偶然捡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刀。

  他根本不懂这刀的可怕,更不懂驾驭它的代价。

  他只凭着一股贪婪和狂妄,拿着刀胡乱挥舞,见什么砍什么——砍向房东的欲望,砍向主播的虚荣,砍向仇人母亲的尊严,甚至不自量力地砍向郭东明那深不可测的铁壁!

  他以为砍倒了一切障碍,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这把妖刀的戾气反噬,堕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呃…呵…呵……”

  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笑声,从陈默剧痛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甜。

  他笑得浑身抽搐,牵动伤口,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着额头的冷汗,滑落进鬓角。

  可笑!

  太可笑了!

  陈默,你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

  就算老天爷瞎了眼,把最厉害的能力塞到你手里,你也只会把它变成害人害己的毒药!

  你根本配不上任何力量!

  你只配烂在泥里!永远翻不了身!

  病房的窗户没有关严,一股带着城市尘埃和湿冷气息的风吹了进来,拂过陈默满是泪痕和冷汗的脸颊,冰冷刺骨。

  窗外,魔都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依旧在冷漠地运转。

  车流如织,高楼林立,霓虹初上。

  那些他曾短暂窥视、甚至妄想征服的浮华世界,离他如此遥远,又如此冰冷。

  他躺在狭窄冰冷的病床上,像一滩被彻底抽干了所有水分的烂泥。

  身体的疼痛依旧尖锐,但更痛的,是那被彻底打回原形、赤裸裸暴露在冰冷现实中的、千疮百孔的灵魂。

  几天。

  他在疼痛、绝望和冰冷的反省中,度过了地狱般的几天。

  无人探望。

  无人问津。

  只有护工每天例行公事般粗鲁的擦洗和换药,提醒着他作为一个失败者、一个弃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处境。

  他终于明白了。

  他陈默,不配拥有任何力量。

  那只会加速他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