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奶奶的电话-《小镇炊烟米其林》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们一行人就跟着小辉出发了。小辉家的老房子在镇子更边缘的地方,一路青石板路蜿蜒,空气清新得能卖钱。

  苏琪顶着两个黑眼圈,却兴奋得像要去挖宝藏,嘴里不停念叨:“山奈山奈,保佑一定要找到啊!”

  苏小豆则一脸严肃,仿佛不是去找香料,而是去进行一项神圣的考古发掘。

  陈默依旧装备齐全,甚至带了个小型取样袋和标签贴,被我吐槽是“地质勘探队”。

  我则负责拎着早餐,感觉自己是后勤保障部部长。

  小辉家的老房子久无人住,带着一股潮湿的木香。他在院子角落的杂物堆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兴奋地举着一个小布包跑出来:“找到了!就是这个!”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深褐色、形状确实像迷你松果的干瘪果实,散发出一股强烈、辛窜又略带清凉的独特气味。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苏琪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激动得直拍大腿,“奶奶的卤水里就是有这股劲!”

  苏小豆也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又闻,眼神痴迷:“就是这个……记忆里的钥匙……”

  陈默推了推眼镜,拿出手机咔嚓拍照,然后开始记录:“形态特征……气味描述:樟脑、薄荷、辛香混合体……初步判断为山奈或沙姜,常用于东南亚及华南地区烹饪,有去腥增香、行气开胃之效……”

  “行了行了,陈教授,回去再写论文!”我打断他的学术演讲,“赶紧的,打道回府,开卤!”

  回到店里,我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第四次卤味尝试。这一次,当苏琪将几颗山奈投入沸腾的卤水中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股原本略显单薄的香气,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变得层次分明、醇厚霸道起来!辛香、药香、肉香完美融合,后调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感,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成了!就是这股味儿!”苏琪几乎要喜极而泣。

  苏小豆盯着那锅翻滚的卤水,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这气味刻进脑子里。

  连我爹都被这香气吸引,从屋里踱步出来,站在厨房门口嗅了嗅,难得地没挑刺,只含糊地说了句:“嗯……这还像个样子。”

  我们将猪蹄、鸡爪、豆干、鸡蛋等食材下锅,小火慢卤。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整个后院乃至前店都弥漫着那诱人的香气,引得早起的街坊纷纷探头询问:“老林家今天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几个小时后,卤味出锅。那色泽红亮诱人,香气扑鼻。我们迫不及待地各自尝了一块——猪蹄软糯Q弹,入口即化,浓郁的卤香渗透进每一丝纤维,山奈那独特的辛香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感,让人回味无穷。鸡爪更是脱骨入味,连骨头都吮吸得有滋有味。

  “像!太像了!”苏琪嘴里塞着鸡爪,含糊不清地说,眼圈有点红,“虽然可能还不是百分之百,但已经有奶奶七八成的功力了!”

  苏小豆没说话,只是埋头猛吃,但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成功啦!我们居然真的还原出了奶奶的卤味!虽然不是原版,但这份由我们共同努力、带着记忆和情感复刻出的味道,似乎有着别样的意义。

  兴奋之余,苏琪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屏幕那头出现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带着些许威严的老奶奶。

  “奶奶!”苏琪的声音瞬间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小琪啊,怎么想起给奶奶打电话了?在那边还好吗?”奶奶的声音温和。

  “奶奶!你看!”苏琪把摄像头对准那锅刚出锅、油光锃亮的卤味,兴奋地说,“我们!我们试着做了卤味!您快看看,像不像您的手艺?”

  奶奶愣了一下,凑近屏幕仔细看,又嗅了嗅,仿佛真能闻到似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哟,这颜色……你们怎么弄出来的?”

  苏琪叽叽喳喳地把我们如何回忆、如何试验、如何找到山奈的过程说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苏小豆惊人的味觉记忆和执着。

  奶奶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欣慰,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她看向屏幕角落里有些紧张的苏小豆,语气软了下来:“……难为你们这几个孩子了。”

  “奶奶,”苏小豆鼓起勇气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我想学做饭,像您一样。我觉得……在厨房里很快乐。”

  奶奶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傻孩子……快乐就好。奶奶老了,有些东西,你们年轻人能接着弄下去,是好事。”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几乎是默许和认可了!

  苏琪趁热打铁:“奶奶!那……您能不能稍微……指点一下?我们这卤水,总觉得还差一点点火候……”

  奶奶笑骂了一句:“小滑头!就想套我的方子!”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始絮絮叨叨地指点起来:“卤水啊,要养!这次卤完,那老汤底得留着,下次再加新的料和汤,越卤越香……冰糖不能一次放完,得分两次,一次出颜色,一次出甜味……还有啊,卤豆干得最后放,吸油……”

  我们几个赶紧竖起耳朵听,连陈默都拿出了小本本疯狂记录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小时,奶奶虽然还是没透露完整的秘方,但给出的几个关键点拨,让我们茅塞顿开。挂断电话后,苏琪和苏小豆姐弟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和如释重负。

  一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那锅氤氲的卤香和奶奶遥远却温暖的指导中,悄然消散了。

  “太好了!”我由衷地为他们高兴,“那我们这卤味,就算正式列入老林菜馆的菜单了?叫什么名字好呢?”

  苏琪和苏小豆异口同声:“就叫‘忆奶奶卤味’!”

  于是,老林菜馆的新品“忆奶奶卤味”一经推出,立刻火爆全镇!那独特的香气和味道,征服了无数食客的味蕾,甚至有人专门从市里开车来买。

  苏琪和苏小豆在厨房里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一个风风火火掌控大局,一个沉静细心钻研细节。虽然拌嘴依旧日常,但多了份相互理解和支撑。

  看着这一切,我心里暖暖的。美食的魔力,不仅在于满足口腹之欲,更在于它能连接记忆、沟通情感、弥合裂痕。

  陈默悄悄揽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看来,‘忆奶奶卤味’不仅是一道菜,更是一个关于传承、理解与和解的美好故事。这比我任何一篇数据分析报告都更有温度。”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热闹的厨房,闻着满屋的卤香,觉得幸福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有热爱的事业,有相伴的爱人,有吵吵闹闹却又温暖无比的家人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