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裂痕初显-《幕后:改造人类文明》

  下水道深处的潮湿与死寂,是城市繁华表皮下的另一重真实。沈墨盘坐在冰冷的混凝土管壁上,如同一尊失去香火供奉的古老石像,唯有左眼中那簇幽暗的罪业之火,证明着他并非死物。

  他在“聆听”。

  意识如同最细微的蛛丝,以他为中心,向着城市错综复杂的脉络蔓延开去。不再仅仅追踪那宏大而遥远的“黑色蔷薇”,也不再局限于寻找强烈的异变或皈依者聚集的罪业光斑。他在捕捉那些更微弱、更隐晦的波动——那些灰白罪业线条中,夹杂的颤抖、挣扎、以及……不谐的杂音。

  罗鸣的“恩赐”并非无瑕。从反噬者的哀嚎,到“使者”临死前镜瞳中闪过的那一丝诡异解脱,都证明这条通往力量(或者说毁灭)的道路上,布满了荆棘与陷阱。并非所有被选中的“容器”,都能完美承载那份扭曲的意志。

  时间一点点流逝。城市上空的紧张气氛在罪业的视野里,如同逐渐弥漫的、带着铁锈味的浓雾。官方的“秩序”罪业光芒频繁调动,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围绕着几个特定的区域构筑起越来越厚的防御。他们显然已经收到了警告,并开始了行动,尽管这行动在沈墨看来,依旧带着体制固有的迟缓与笨重。

  他的耐心得到了回报。

  在距离他藏身处约五公里外,一片老旧的、即将拆迁的居民区深处,他捕捉到了一道极其特殊的罪业波动。

  那也是一道灰白色的、属于皈依者的罪业线条,但与其他同类相比,它显得……很不稳定。色泽并非纯粹的灰白,而是掺杂着些许浑浊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线条本身也在不断地扭曲、颤抖,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

  更关键的是,在这道罪业线条的深处,沈墨“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本身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意念碎片,如同被淤泥包裹的珍珠,顽强地闪烁着。

  一个正在挣扎的皈依者?或者说,一个即将反噬,或者……可以被引导走向反噬的个体?

  沈墨缓缓站起身,附着在衣物上的水汽在起身的瞬间便被无形的力量蒸干。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下水道,向着那道特殊罪业波动的方向潜行而去。

  ***

  旧居民区如同城市肌体上一块即将脱落的死皮。断壁残垣间,流浪猫狗警惕地穿梭,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凝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大部分居民早已迁走,只剩下少数钉子户和无处可去的社会边缘人还滞留于此,让这里成为了法律与秩序光芒难以完全照耀的角落。

  沈墨的目标,位于一栋墙皮剥落严重的筒子楼顶层。楼道里堆满了垃圾,弥漫着尿臊和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他没有走楼梯,而是如同壁虎般直接沿着外墙攀援而上,最终停在了目标房间的窗外。

  窗户被厚厚的报纸从内侧糊住,边缘透着微弱的光。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以及一种仿佛野兽啃噬骨头的细微摩擦声。

  沈墨的左眼穿透了报纸的阻隔,“看”清了房间内的景象。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蜷缩在房间角落的破沙发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穿着肮脏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油腻打绺,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时而闪过一抹非人的漆黑,时而又恢复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与迷茫。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深陷入皮肉,留下道道血痕,似乎在用疼痛抵抗着脑海中的某种侵蚀。而在他的脚边,散落着一些被啃噬过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细小骨头,上面还残留着清晰的牙印和唾液。

  房间的墙壁上,用不知名的暗红色颜料涂抹着一些扭曲怪异的符号,与纺织厂和码头仓库见过的法阵纹路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简陋和混乱。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精神污染力量,正从这些符号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沙发上的年轻人,加剧着他的痛苦与异变。

  他在自行尝试某种低劣的“仪式”?或者说,他是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下,被动地承受着体内“种子”的侵蚀,并试图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沟通”或“安抚”那份力量?

  沈墨能清晰地“看”到,年轻人身上那浑浊的、颤抖的灰白罪业,正与墙壁上符号散发出的污染力量相互纠缠、冲突。他那属于人类本身的意念碎片,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这是一个完美的观察样本,也是一个……可以尝试干预的节点。

  沈墨没有立刻破窗而入。他需要更清楚地了解这种内部冲突的机制。

  他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记录着年轻人每一次痛苦的痉挛,每一次意识在疯狂与清醒间的短暂切换,以及他身上罪业色彩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人的状态似乎越来越糟糕。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再是啜泣,而是变成了意义不明的低吼,瞳孔中的漆黑占据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猛地抓起地上一根带着碎肉的骨头,塞进嘴里,疯狂地啃咬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淹没的刹那——

  沈墨动了。

  他没有使用暴力,也没有显露出身形。他只是集中起一丝极其精纯的、源自左眼罪业之火的精神力量,化作一枚无形的、冰冷的“针”,隔着窗户,精准地刺入了年轻人那混乱意识海中,那一点属于他自身的、仍在挣扎的人类意念碎片!

  “啊——!”

  年轻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骨头掉落在地。他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更紧的一团,浑身筛糠般抖动。

  沈墨的那一丝精神力量,并未攻击,也未治愈,而是如同一个放大器,一个稳定器,强行将年轻人自身那微弱的人类意念,在瞬间提升、巩固!

  就像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小小的、冰冷的火星。

  刹那间,年轻人瞳孔中的漆黑如同潮水般退去,眼神恢复了短暂的清明。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污和地上的骨头,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恐惧与厌恶。

  “不……不是我……我不要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绝望。

  但也仅仅是一刹那。

  墙壁上那些简陋符号散发出的污染力量,以及他体内早已扎根的“种子”,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反抗”,立刻发起了更凶猛的反扑!

  灰白色的罪业光芒再次暴涨,试图将那刚刚亮起的人类意念重新压灭!

  年轻人脸上的清明迅速消失,再次被痛苦和疯狂取代,眼神重新开始向漆黑转变。

  但这一次,与之前不同。

  那被沈墨强行稳固过的人类意念,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钉入岩石的楔子,死死地卡在了那里,没有像之前那样被轻易吞噬。它成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一个持续不断的痛苦之源,阻碍着“种子”力量的完全掌控。

  年轻人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和痛苦,他时而用头撞墙,时而撕扯自己的头发,在疯狂与清醒的边缘反复横跳,身上的罪业光芒也因此变得极其不稳定,忽明忽暗。

  沈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裂痕,已经种下。

  他不需要彻底拯救这个年轻人,那并非他的目的,也几乎不可能做到。他只需要证明,罗鸣的力量并非无懈可击,这些“容器”内部存在着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这个年轻人,最终要么在极致的痛苦中彻底异变成怪物,要么……在内部冲突中自我毁灭。无论哪种结果,对罗鸣而言,都意味着一个“容器”的失效。

  而沈墨,则通过这次干预,验证了他的猜想,并掌握了一种潜在的、从内部瓦解对方的手段。

  他悄无声息地从窗外退开,如同来时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房间内,只剩下那个年轻人在疯狂与清醒的地狱中,持续不断地发出绝望的哀嚎。那声音被厚厚的墙壁和报纸隔绝,消散在旧居民区死寂的夜空里,无人听闻。

  但在沈墨的罪业视野中,那道变得极不稳定的灰白罪业线条,如同一个不断闪烁的警报,清晰地标示出了罗鸣力量网络中的一个……潜在崩溃点。

  猎手,找到了新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