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折跃余波-《幕后:改造人类文明》

  意识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然后又被强行塞回一团冰冷的凝胶。马尔科姆在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中恢复知觉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凯特的存在。

  她就在他身边,半蹲在地,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捂着额头,那双星璇之眸紧闭着,眉头紧蹙,似乎在抵抗着空间折跃带来的强烈不适。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左肩刚刚愈合的焦痕附近,皮肤下的能量光路似乎有些紊乱,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般微微闪烁。

  “凯特?”马尔科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肌肉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软无力,右胸新生皮肉传来的麻痒感也变成了阵阵刺痛。他环顾四周。

  他们身处一片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脚下是松软、冰冷、仿佛某种无机质灰烬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带着淡淡金属腥味的尘埃气息。抬头望去,没有天空,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这里就是林所说的“无声旷野”?果然名副其实,连风声都听不到,寂静得让人心慌。

  “我没事。”凯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缓缓睁开眼,星璇之眸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如同指引般的湛蓝光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空间折跃对精神力和能量场的负荷超出预估。需要……三分钟二十七秒进行基础调谐。”

  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悠长而规律。周身那层月华般的光晕再次浮现,但比之前暗淡许多,如同电力不足的灯泡,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努力抚平体内因强行穿越空间而激荡不休的能量乱流。

  马尔科姆没有打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恢复体力和观察环境。他摸索着检查了一下装备——电磁手枪能量见底,匕首还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他尝试活动手脚,酸软感正在缓慢消退,但距离最佳状态还差得远。

  三分钟的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马尔科姆的耳朵在极致的寂静中甚至开始产生幻听,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终于,凯特周身的能量波动逐渐稳定下来,那月华光晕不再闪烁,而是维持在一个恒定而微弱的状态。她睁开眼,星璇之眸的光芒也恢复了稳定。

  “基本稳定。”她站起身,动作依旧有些许滞涩,但已不影响行动。她环顾四周,那双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仔细扫过每一寸土地和那片虚无的“天空”。

  “空间坐标存在偏差。预计偏离预定落点约一点三公里。目前位于‘无声旷野’边缘地带,能量活性极低,物理规则稳定,适合短期休整,但缺乏可利用资源。”

  她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三点七公里外,检测到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屏蔽场波动。可能是林提到的中立信号盲区,也可能存在其他未知风险。”

  马尔科姆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有一片吞噬视觉的黑暗。“能确定是什么吗?”

  “信息不足,无法精确判断。”凯特摇头,“能量特征与已知的官方、‘拾荒者’或‘暗流集市’势力均不匹配。建议谨慎接近。”

  就在这时,凯特突然猛地抬头,望向他们刚刚传送而来的方向——那片虚无的黑暗深处。她的星璇之眸骤然收缩,光芒变得锐利。

  “检测到空间涟漪残留出现异常扰动!有高能反应正在尝试逆向追踪折跃路径!”

  马尔科姆心中一凛!是“追迹者”?还是埃利亚斯本人?!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能干扰或者切断追踪吗?”马尔科姆急声问道。

  凯特没有回答,她的双手已经在身前虚按,十指如同弹奏钢琴般急速舞动,指尖带起一道道细微的、扭曲光线的能量丝线。她在试图“重构”他们身后那片空间区域的结构,制造混乱,掩盖痕迹!

  然而,对方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快!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的低沉嗡鸣,从他们来时的方向猛地扩散开来!紧接着,那片黑暗的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一个模糊的、由纯粹秩序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标记,如同烙印般,强行穿透了凯特仓促布下的干扰,清晰地浮现在虚空之中!

  是仲裁官的追踪印记!埃利亚斯果然亲自出手了!

  那标记散发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压,锁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虽然因为距离和“无声旷野”特殊环境的削弱,这标记暂时无法直接攻击或传送,但它就像一个无比显眼的灯塔,持续不断地将他们的坐标发送出去!

  “标记已固化!无法在现有条件下清除!”凯特停止了徒劳的尝试,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明显加快,“追踪者将在七分十二秒至十四分三十六秒内抵达当前位置!必须立刻转移!”

  没有时间犹豫了!虽然前方可能存在未知风险,但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去那个能量屏蔽场!”马尔科姆当机立断。

  凯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向着之前探测到的方向疾驰而去。她的速度很快,但在这种松软的土地和虚弱状态下,马尔科姆必须拼尽全力才能跟上。

  黑暗与死寂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们。脚下灰烬般的土地吞噬了脚步声,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身后,那个冰冷的秩序标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迫近的危机。

  三点七公里的路程,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漫长。马尔科姆感觉自己的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右胸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不敢有丝毫减速。

  凯特跑在前面,她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个飘忽的蓝色光点。马尔科姆注意到,她奔跑的姿态似乎……更加流畅了?之前那种因“重构”而产生的、与环境的细微隔阂感,在经历了空间折跃的冲击和此刻亡命奔逃的极限压力下,仿佛正在被某种东西磨平、融合?她的动作不再仅仅是精准和高效,而是多了一丝……属于生命本能的、野性的张力?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处境容不得他细想。

  终于,在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不同。那并非光亮,而是一种……视觉上的“断层”。就好像一片绝对的黑幕上,被硬生生剪开了一个不规则的、边缘模糊的洞口。洞口内部,依旧是黑暗,但那黑暗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不再是虚无的吞噬,而是一种厚重的、仿佛具有实质的“屏蔽”。

  “就是那里!”凯特低声道,速度再次提升。

  随着距离拉近,马尔科姆也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如同穿过一层粘稠的胶质,作用在身体和精神上。周围的死寂感更加浓重,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仿佛被这层“屏蔽”吸收、减弱了。

  他们一头撞入了那片视觉上的“断层”。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周围的景象瞬间改变!

  不再是绝对的黑暗和灰烬大地,而是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座城市的废墟?

  断壁残垣以各种诡异的角度倾斜、倒塌,破碎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裸露在外,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同样灰暗的尘埃。一些残破的招牌上,还能依稀辨认出早已褪色的文字和图案,风格古老,绝非这个时代的产物。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尘埃和岁月腐朽的气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电路短路般的能量杂音。

  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忘在时空角落里的、早已死去的城市碎片。而笼罩这里的能量屏蔽场,不仅隔绝了外界的探测,似乎也以一种近乎停滞的状态,封印了这片废墟本身。

  “能量场稳定,物理结构脆弱,存在未知能量残留。”凯特迅速分析着环境,“屏蔽效果良好,可以暂时阻断追踪标记的信号。但此地不宜久留,需要寻找更安全的隐蔽点。”

  两人沿着一条被瓦砾半掩的、疑似昔日街道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向废墟深处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街道两旁是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不速之客。一些废弃的车辆锈蚀成了奇形怪状的铁疙瘩,半埋在瓦砾中。

  突然,凯特停下脚步,星璇之眸猛地转向街道右侧一栋相对完好的、门口悬挂着一个断裂的、雕刻着某种复杂齿轮标志的建筑物。

  “检测到内部存在……非环境背景的能量源反应。极其微弱,但……结构稳定,带有……秩序倾向。”

  秩序倾向?在这片死寂的、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废墟里?

  马尔科姆和凯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与疑惑。

  马尔科姆握紧了匕首,示意凯特跟在身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栋建筑断裂的金属大门。

  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他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混合着陈年机油、灰尘和某种……类似檀香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借着从门缝透入的、凯特眼中那微弱的星璇光芒,马尔科姆看到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内部布满了各种他无法理解的、锈蚀严重的机械装置和操作台,风格古老而精密,像是某个旧时代的工厂或实验室控制中心。

  而在大厅的中央,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坐在一张老旧金属旋转椅上、似乎正在低头操作着什么的身影,让马尔科姆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里……有人?!

  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那身影操作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那金属旋转椅发出吱呀的摩擦声,缓缓地……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