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搭台,唱戏-《搜山降魔,山海显圣》

  龙脊岭的山坳口,此刻是人声鼎沸,乌央乌央地聚满了大片人群。

  一年一度的赶山大会近在眼前,这不仅是采药人的盛事,更是十里八乡村寨乡民难得的热闹集会,谁都不愿错过。

  坳口外围的空地上,早已自发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庞大的集市。

  安宁县下辖村寨众多,许多乡民日子过得紧巴巴,仍保留着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有老汉抱着几只精心喂养的芦花鸡,眼巴巴地等着换几斗救命的口粮。

  篾匠摆开一溜新编的竹篾箩筐、簸箕,希望能换回几块盐巴或半条腊肉。

  铁匠铺的学徒也支起摊子,展示着打好的锄头、镰刀等农具,吆喝着换取些布匹或山货。

  空气中混杂着家禽的腥臊、新竹的清香、铁器的生冷以及人群的汗味,喧闹嘈杂却又充满了最底层的生机。

  这赶山大会前的赶集,便是乡民们互通有无、艰难求存的重要平台。

  而在靠近山坳入口、更为核心的区域,气氛则截然不同。

  这里是采药人、药铺管事、跟山郎以及大小药材商贩的平台。

  大伙儿摩拳擦掌,盘算着如何组队,沿着哪条路线进山扫荡。

  那些有实力、有背景的巡山队自然是等着吃肉的。

  而更多的散户和小队伍,则盼着能跟在后头,运气好时或许能分些残羹冷炙,捡点汤水。

  忽然,拥挤的人潮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劈开,自发地向两侧涌动,让出一条通道。

  只见回春堂和几家实力雄厚的大药铺的人马,在伙计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伙计们手脚麻利地在最靠近山口,视野最佳的位置迅速支起数顶宽敞的凉棚。

  又从骡车上搬下厚重的桌椅、精致的茶具,小泥炉和上好的银霜炭一应俱全。

  待到炭火烧旺,铜壶里的山泉水咕嘟作响,日头也稍稍偏西,毒辣的阳光被凉棚遮挡后。

  回春堂的东家杨全,才在几位掌柜的陪同下,施施然地踱步而来,在凉棚下的主位落座。

  其余几家大铺子的掌柜如同众星拱月,纷纷围坐在侧,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杨东家。”

  一位姓柳的掌柜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探询和讨好。

  “听闻今年咱们安宁县的赶山大会,不仅县尊老爷要亲自莅临观礼,还有茶马道上的贵人也要屈尊前来?”

  杨全端坐在太师椅上,两鬓虽已染上些许霜白,但一张脸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滑紧致,不见多少皱纹。

  年过五十的人,看着竟如三十许的壮年,气度沉稳中透着精明。

  他闻言,端起细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

  “柳掌柜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呐。”

  “不错,茶马道上确实派了位贵人过来。”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凉棚内外的众人:“咱们安宁县,背靠龙脊岭这座宝库,靠山吃山!多少珍稀药材,多少奇珍异宝,都是从咱们这里采出来,运出去,滋养四方!”

  “这赶山大会,是安宁县的头等盛事,更是咱们药材行当的脸面!诸位都打起精神来,争取在县尊和茶马道贵人面前,好好露露脸,为咱们安宁县,也为自己,争一份光彩。”

  “杨东家说得是!”

  “全凭杨东家提携!”

  “有杨东家主持大局,定能办得风光体面!”

  凉棚内,几位掌柜立刻纷纷附和,谀词如潮。

  一位身材微胖的张掌柜更是满脸堆笑,声音拔高了几分,像是特意说给周围竖着耳朵听的采药人听:“要我说啊,今年这赶山大会的头名魁首,非回春堂的杨信莫属!”

  “谁不知道,杨信年纪轻轻,已是内壮武夫!更难得的是,一手弓箭射术出神入化,是咱们龙脊岭公认的顶好猎手!”

  “这采药寻珍,既要本事,也要胆气,更要身手,杨信可谓是样样拔尖!只要杨东家派几位熟路的采药好手和跟山郎,组成巡山队保驾护航,杨把头定能满载而归,盖压全场!咱们呐,就等着贺喜便是了!”

  “欸,话不能这么说。”

  杨全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精光。

  “进到那龙脊岭深处,刀山火海,毒虫猛兽,一切都得凭真本事说话。”

  “杨信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历练尚浅,哪里比得上董爷这等在血火里滚出来的老江湖?”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更何况,我听说沈爷他老人家也收了个了不得的传人,是个少年英雄,后生可畏啊。”

  众人正顺着杨全的话头附和闲聊之际。

  山坳口的人群忽然又是一阵骚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议论声浪陡然拔高。

  “快看!沈爷来了!”

  “稀奇啊!沈爷打从不进山,就从未参加过赶山大会,今年居然也来了?!”

  只见沈长鹤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袍,手里提着那杆磨得油亮的黄铜烟枪,在壮汉阿大和两个精干伙计的护卫下,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阿大等人动作麻利,很快也在回春堂凉棚斜对面不远处支起了一个相对简朴的小摊,摆上桌椅。

  沈爷的名望在安宁县采药行当里是沉甸甸的金字招牌,他一露面,许多老采药人眼中都流露出由衷的敬意,人群自发地让开道路,嘈杂声都小了许多。

  “嚯!董爷!是金刀董霸董爷也来了!”

  惊呼声再起。

  只见伤势初愈、脸色仍带着些许苍白的董霸,竟也在一众剽悍巡山队员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出现在山坳口。

  这位龙脊岭第一跟山郎的现身,让现场的气氛也来的更高。

  “我的天!连烧身馆的戚馆主都到了!今年这场面,前所未有啊!”

  紧接着,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只见烧身馆戚馆主,一身长袍,宗师气度,不怒自威,带着宋彪等几位教头,也施施然步入场中。

  武道宗师的气场,让周遭的空气都重了几分。

  一时间,这原本开阔的山坳口,竟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回春堂、沈爷、董霸、烧身馆,各方势力纷纷支起凉棚,占据一方。

  远远望去,凉棚如棋,人马如卒,将这山坳平地无形中划分出数块区域,隐隐形成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对峙之势!

  就在这气氛被推至顶点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县尊大人到!”

  人群立刻就像是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只见一顶四人抬的青色软轿,在衙役的护卫下,稳稳地行至场中。

  帘子掀开,身着鸂鶒补子官袍、头戴乌纱的安宁县周县令,在师爷的搀扶下步出轿来。

  杨全不慌不忙,从容起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恭谨笑容,带着众掌柜迎上前去行礼寒暄。

  只是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侍立一旁的杨信。

  “台子,已经给你搭好了,这出戏……”杨全的声音冰冷,毫无波澜,“若是唱砸了,你知道下场。”

  杨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头皮瞬间一麻。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与杨全那洞穿人心的目光对视,躬身道:“义父放心,孩儿必不会令义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