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柳窑窥秘疑丛生,胡商遭毒显阴谋-《侯门一入深似海》

  萧止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

  经过几日调养,他的伤势已基本痊愈,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沉稳。

  “在看这座城。”上官拨弦转过身,眉头微蹙,“看似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可我总觉得,底下暗流汹涌。”

  “柳公子越是周到,我越是觉得不安。”

  萧止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向窗外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

  “你的感觉没错。”

  “风隼今早传回消息,查到那两名刺客所用的弩箭,制造工艺特殊,并非军中制式,也非寻常江湖流派所用,倒像是……某些大家族私下圈养的工匠手笔。”

  “大家族?”上官拨弦心念一动,“柳家?”

  “不排除这个可能。”萧止焰目光深邃,“但柳家世代清流,以诗书传家,表面上与军械、江湖并无关联。”

  “此事需谨慎查证。”

  “今日柳清臣邀我们参观柳家在城郊的瓷窑,或许是个机会。”

  “瓷窑?”上官拨弦有些意外。

  柳家以文闻名,竟还涉足商事?

  “嗯,柳家名下有几处产业,瓷器便是其中之一,尤以烧制一种独特的‘雨过天青釉’闻名,专供宫廷御用。”萧止焰解释道。

  “柳清臣言道,近日窑中出了一批精品,欲邀我们品鉴。”

  专供宫廷……上官拨弦心中默念,隐隐觉得这条线或许能与之前的某些线索串联起来。

  用过早膳,柳清臣的马车已准时等候在客栈外。

  他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衫,越发显得风姿清雅,见到上官拨弦,眼中笑意温煦:“上官姑娘,萧大人,昨夜休息可好?”

  “今日天气晴好,正适合去郊外走走,那批新出的瓷器,定不会让二位失望。”

  他的态度自然亲切,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上官拨弦和萧止焰客气地应酬着,登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洛阳城,沿着官道向城南方向而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片依山傍水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正是柳家的瓷窑所在。

  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窑火和瓷土的味道。

  柳清臣显然是此地的常客,管事的窑工们见到他,无不恭敬行礼。

  他熟稔地引着二人参观制泥、拉坯、上釉、入窑的各个工序,讲解起瓷器知识来,亦是引经据典,如数家珍。

  “上官姑娘请看,”柳清臣拿起一个刚刚出窑、还带着余温的玉壶春瓶,釉色果然如雨过天青,澄澈莹润,毫无瑕疵,堪称极品。

  “此釉配方乃我柳家秘传,火候掌控更是关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上官拨弦接过,仔细端详,她对瓷器虽不精通,但也能看出此物不凡。

  然而,就在她指尖抚摸过瓶身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异于寻常瓷器的冰凉触感一闪而逝。

  她心中微动,运起内力于指尖,仔细感知,那丝异样感却又消失了。

  是她多心了吗?

  “柳公子家学渊源,不但文采斐然,于这实业一道也如此精通,令人佩服。”萧止焰不动声色地赞道,目光却锐利地扫过窑厂内的各个角落。

  “萧大人过奖了,不过是祖上传下的基业,清臣忝为管理,不敢懈怠而已。”柳清臣谦逊一笑,放下瓷器。

  “这边请,带二位去看看那批准备进贡的‘血瓷’。”

  “血瓷?”上官拨弦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名字。

  柳清臣解释道:“哦,并非真用血染就。”

  “乃是一种特殊的釉变,烧成后釉色深处会透出如同血丝般的暗红色纹理,故名‘血瓷’。”

  “因其烧制极难,万中无一,故尤为珍贵,此次能成一批,实属罕见,已定为此次牡丹花会进献陛下的贡品之一。”

  贡品……血丝般的纹理……上官拨弦心中的那丝异样感再次浮现。

  他们来到一处守卫更加森严的库房前。

  柳清臣取出钥匙,打开沉重的铜锁。

  库房内光线稍暗,整齐地摆放着数十个锦盒。

  柳清臣打开其中一个,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天球瓶。

  瓶身釉色深沉,在昏暗光线下,果然可见内部有丝丝缕缕的暗红纹理,如同血脉般蜿蜒分布,给人一种诡异而华丽的美感。

  “果然奇特。”萧止焰赞道,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拿起旁边另一个锦盒中的一只血瓷碗,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就在他拿起碗的瞬间,上官拨弦敏锐地注意到,库房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身影极快地缩了回去!

  那人影的动作,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警惕!

  这库房内,除了他们和引路的管事,还有别人?!

  她不动声色,假装被瓷器吸引,向那个角落挪了几步,同时指尖已扣住了一枚银针。

  然而,角落里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堆放杂物的木箱。

  是错觉?还是那人身法太快?

  “上官姑娘对此瓷也感兴趣?”柳清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依旧温和。

  上官拨弦转过身,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如此奇珍,自然引人入胜。”

  “只是这‘血丝’……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柳清臣坦然道:“此乃窑变天成,非人力所能强求。”

  “具体缘由,便是家父与窑工们也难以尽述,只知与釉料中某种特殊的矿物成分及窑内温度变化有关。”

  矿物成分?上官拨弦记下了这个信息。

  参观完毕,柳清臣又热情地邀请他们在窑厂的客舍用了午膳,席间依旧是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但上官拨弦和萧止焰都心照不宣地感觉到,这看似平静的瓷窑之下,必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返回洛阳城的马车上,上官拨弦将自己在触碰普通天青釉瓷器时的异样感,以及库房内可能的窥视者告诉了萧止焰。

  “矿物成分……窥视者……”萧止焰沉吟道,“柳家的瓷窑,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风隼正在调查柳家的背景和生意往来,希望能有所发现。”

  “还有那个柳清臣,”上官拨弦补充道,“他表现得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而且,他对我……”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萧止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

  “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

  回到云来客栈,已是下午。

  刚进大堂,早已等候在此的阿箬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

  “姐姐,萧大人,你们可算回来了!”阿箬压低声音,“你们猜我今天在城里打听到了什么?”

  “别卖关子,快说。”上官拨弦拉着她回到房间。

  阿箬神秘兮兮地道:“我听说,洛阳城里最近几个月,有好几个专门经营西域货的大胡商,都陆续病倒了!”

  “症状都差不多,开始是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后来就卧床不起,药石罔效!”

  西域胡商?

  精神恍惚?

  上官拨弦和萧止焰对视一眼,立刻联想到了鬼市查获的那种能致幻控人的西域奇毒!

  “知道是哪些胡商吗?具体症状如何?”上官拨弦急问。

  “我打听到一个,叫穆萨,就是秦大哥之前提过的那个!”

  “他病得最重,已经快不行了!”

  “家人偷偷请了好多大夫都没用。”阿箬说道。

  “症状嘛,听说就像丢了魂一样,有时傻笑,有时恐惧,浑身无力,瘦得脱了形。”

  穆萨!那个可能与“玄蛇”有勾结、出售“彼岸吻”和“忘忧草”的西域胡商!

  他竟然也中了招?

  是灭口,还是……内讧?

  “这是个重要线索!”萧止焰立刻起身,“我必须立刻去见风隼,查清这些胡商倒下的真相,以及是否与柳家或‘血瓷’有关!”

  “拨弦,你和阿箬留在客栈,务必小心!”

  萧止焰匆匆离去。

  上官拨弦心绪难平,柳家瓷窑的诡异,“血瓷”的奇特,病倒的西域胡商……这些线索如同散乱的珠子,急需一根线将它们串联起来。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将今日所见所闻和已知线索一一写下,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目光落在“血瓷”和“矿物成分”上时,她忽然想起师姐笔记中有一段关于西域奇石的记载,有一种名为“朱心血石”的矿物,研磨成粉掺入某些材料中,会在特定条件下产生异变,其特性……

  她正凝神思索,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叩击声。

  不是萧止焰,也不是秦啸或风隼约定的暗号。

  上官拨弦瞬间警觉,对阿箬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

  上官拨弦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只见窗外屋檐的阴影下,站着一个身形瘦小、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惊慌的脸,竟是在柳家瓷窑库房外有一面之缘的那个管事!

  他颤抖着手,将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裹的物件,飞快地从窗缝塞了进来,然后用气声急促地说道:“上官姑娘……瓷……瓷有问题……小心……小心柳……”

  话未说完,他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阴影里,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嘈杂的街市中。

  上官拨弦心中剧震,迅速关好窗户,捡起那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撮暗红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尖,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腥气和硫磺味道的熟悉气息传来——与她在鬼市找到的药渣、以及萧止焰在诏狱碗底发现的药渣气味,同出一源!

  这粉末……来自“血瓷”?!

  指尖的暗红色粉末,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上官拨弦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接近真相的、混杂着愤怒与冰冷的战栗。

  “瓷有问题……小心柳……”

  瓷窑管事那惊慌失措的脸和未尽的话语,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中盘旋。

  这粉末,这熟悉的、与西域奇毒同源的气息,几乎可以确定就来自那批诡异的“血瓷”!

  柳家,柳清臣,他们不仅在瓷器生意中掺入了这种危险的矿物,更可能与西域毒药、与“玄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姐姐,这是什么?”阿箬凑过来,看到粉末,脸色也变了,“这味道……跟鬼市那个药袋子里的好像!”

  “不是好像,是同一种东西的不同形态。”上官拨弦声音低沉,她迅速将粉末重新包好,小心收起来。

  “阿箬,你立刻去找秦大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尤其是我对‘朱心血石’的猜测,还有这包粉末。”

  “让他务必小心,柳家水深。”

  “朱心血石?”阿箬疑惑。

  “师姐笔记里提到过,一种西域奇矿,色如凝血,性烈,蕴含奇毒,能惑乱心神,长期接触会侵蚀五脏,症状……就类似那些西域胡商!”上官拨弦快速解释。

  “若‘血瓷’的釉料中掺入了研磨极细的朱心血石粉末,在窑火高温下产生异变,形成所谓‘血丝’……那这批贡品,根本就是一批缓慢释放毒物的杀人利器!”

  目标直指皇帝!

  在牡丹花会上,将这批内含剧毒矿物的“血瓷”作为贡品呈上,若陛下时常赏玩使用,毒素经由呼吸或皮肤缓慢侵入……其后果不堪设想!

  这比直接的刺杀更加隐蔽,更加恶毒!

  “我明白了!”

  “我这就去!”阿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立刻从后窗悄然离去。

  上官拨弦独自留在房中,心潮起伏。

  柳清臣邀请他们参观瓷窑,是炫耀?是试探?还是根本就是一种有恃无恐的挑衅?

  他温文尔雅的面具下,究竟隐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那个冒险传递消息的管事,现在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