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拜山-《我以抄经得长生,一字一句皆神通》

  青史一页,自此翻过。

  人间的皇权更迭、科技鼎新,终究化作了故纸堆上的寥寥数行。

  滚滚红尘于白山之巅的求道者而言,不过是云烟过眼。

  山中修行,不知岁月。

  安竹山庄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转瞬之间,又是二载春秋寒暑,悄然而逝。

  时至建炎六十八年。

  长生门,这座立于北国苦寒之地的修行道场,历经了近五十载的风霜雨雪,早已不复当年的。

  青石铺就的山门广场,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

  依山而建的殿宇楼阁,在岁月中沉淀出古朴庄严之意。

  飞檐斗拱,仙气氤氲,终日里云雾缭绕。

  就连山门前那块刻着长生字样的巨石,也历经风雪,字迹间的道韵却愈发深沉。

  而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漫长的时间发酵。

  此地,便也成了这方天地间,天下修士心中唯一的修行圣地。

  ......

  道场深处,几座相连的洞府之内,数股强横的气机常年流转,与天地相合。

  就在数年前,马灵道人观摩大日东升,心有所悟,终是点燃了大日真火。

  以符箓为烘炉,重炼地水火风,成功炼就大日金箓。

  进而一举迈入第四境,寿元大增,容颜亦复归中年。

  其后不久,清虚子亦于一场九天罡风中悟道,勘破了第一天堑。

  以风为锚,证得逍遥金箓。

  自此神游太虚,遁法飘忽,愈发逍遥自在。

  今日,道场深处,乔道清的闭关之地。

  一股沉寂了数年的气机陡然自洞府中冲天而起。

  轰——!

  天穹之上,本是晴空万里,忽有万千星斗白日显现。

  紫微星动,璀璨的星光垂落如瀑,尽数灌入那洞府当中,将整座山峰映照得一片紫意盎然。

  “是乔长老!”

  “星光大作,乔长老也功成了!”

  道场中的弟子们见此异象,纷纷驻足,停下手中功课,朝着洞府方向遥遥稽首,神情间满是敬畏与欢喜。

  又一位第四境的金箓真人诞生了。

  这般动静,亦惊动了天池湖畔的守护者。

  金灵睁开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望了一眼星光汇聚之处,便复又闭上。

  波澜不惊,似早已习惯。

  良久,星光散去。

  乔道清的身影自洞府中缓步而出,他须发皆白,然面容红润,一身星辰道袍无风自动。

  仰望天际,只觉前所未有的通达,数十年寿元之忧,一朝尽去。

  转而对着天池湖畔那座好似几十年未曾有所改变的木屋,深深稽首。

  “多谢门主,开辟仙途!”

  .....

  道场之上,钟磬声复又响起。

  清风身着玄色掌门道袍,当年的小小道童,如今已近花甲。

  他早在十年前便已步入了三境大圆满,与金灵修为相若,只差那临门一脚的“金性”感悟。

  若非大量的时间都放在山门杂务上,亦也不会至今都未曾有所突破。

  五十载岁月沉淀,一言一行皆有宗师气象,在门中威望极高。

  “修行之道,在乎本心,不在乎外物......”

  清风正自为新入门的弟子讲法,声音平稳,传入每一个弟子的耳中。

  忽见一道青影自后山掠过,身法飘忽灵动,竟是踩着几只巡山灵鹤的背脊,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广场一侧的殿宇飞檐上。

  那是一名青裙女子,身背古剑,容颜绝世,风华绝代。

  她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听着,只是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百无聊赖。

  正是早已成年,却依旧不改当年性情的林朝英。

  “咳咳...”

  清风眉头微皱,止住讲法,无奈地看了一眼飞檐。

  林朝英见状,做了个笑脸,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显然是又溜了。

  “执法长老又去寻金灵师叔了。”

  座下弟子们见怪不怪,低声偷笑。

  林朝英天赋绝伦,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三境巅峰,比清风还快。

  只是她性子跳脱,虽被清风强按了个“执法长老”的名头,却依旧是当年那个顽皮丫头。

  清风无奈摇头,正欲继续讲法。

  忽见山门外,有知客弟子匆匆而来,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莫名。

  “禀掌门,山门外有道人拜山。”

  “何人?”

  “他自称神霄散人,萨守坚。”

  萨守坚?!

  清风神情一振,不敢怠慢。

  这三个字,在当今修行界可谓是如雷贯耳。

  自林灵素、王文卿那一代高道销声匿迹于江湖之后,这位萨天师便是当今道门的执牛耳者。

  传闻他早年得遇仙缘,以新法筑基,又得神霄雷法真传,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已至三境巅峰。

  近些年来,在人间传法、除妖、护佑一方,功德无量。

  不想今日竟会亲至白山。

  “速速有请!”

  清风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山门。

  不多时,便见一名身着粗布道袍,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道人,在知客弟子的引领下缓缓行来。

  正是萨守坚。

  他虽已修行近半百之年,然而新法有成,驻颜有术,依旧保持着当年得法时的中年模样。

  只是一双眸子历经百年红尘,愈发深邃平和,隐有雷光内蕴。

  “贫道萨守坚,冒昧来访,见过清风掌门。”

  萨守坚稽首一礼,不卑不亢。

  他一眼便看出清风修为已至三境巅峰,与自己相若。

  心头亦是暗赞这长生门底蕴深厚,不愧为新法祖庭。

  “萨天师客气。”

  清风连忙还礼。

  “天师威名,贫道亦是如雷贯耳。不知天师此来......”

  萨守坚微微笑笑,也不隐瞒。

  “贫道此来,只为拜谒一人。”

  他目光越过清风,望向那云雾缭绕、凡俗难及的天池湖畔。

  “拜见恩师......”

  清风闻言,心下惊异。

  不知自家师兄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但念转间,想其也不会拿此来开玩笑。

  “萨天师有所不知,师兄他...已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久矣。”

  “贫道亦不敢轻易惊扰。”

  萨守坚闻言,倒也不意外,只是脸上露出一抹怅然。

  他此番前来,一是修行有成,拜会当年传法恩师。

  二来,则是自觉修行难以寸进,欲求后续之法。

  “既如此...”

  萨守坚正欲告辞,另寻时机。

  一个平淡温和的声音,却仿佛自九天传来,又似在两人心底响起,穿越了时空:

  “既是故人来,便请上山一叙。”

  萨守坚身躯猛地一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

  时隔多年,这声音...一如往昔。

  他对着虚空,对着天池湖畔的方向,深深一拜:

  “弟子萨守坚,拜见恩师!”

  ......

  天池湖畔,那座被冰封了二十载的木屋静室。

  覆盖其上的厚厚冰层,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氤氲水汽。

  竹门轻启。

  陈安一身青衫,自其中缓步而出,容颜不改,一如当年初见。

  望向山门所在,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微微颔首。

  “一别多年,倒是不负当年传法。”

  萨守坚在清风的引领下,快步登山。

  当他穿过云雾,再次看到那道熟悉的青衫身影时,心头万千思绪泛起。

  当即上前行三拜九叩大礼。

  “恩师在上!弟子萨守坚,拜见恩师!”

  “起来吧。”

  陈安虚抬右手,柔和之力将其托起。

  “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

  “你今日能有此成就,皆是你自身缘法与勤修不辍,贫道不敢居功。”

  二人于湖畔青石落座,金灵奉上清茶。

  “恩师此言差矣。”

  萨守坚神情肃穆,无比虔敬。

  “若无恩师当日点化,种下符箓真种,弟子怕早已是冢中枯骨,何谈今日?”

  “弟子此番前来,一是为拜谢恩师再造之恩,二来...也是想向恩师禀告这百年来,新法在世间流传之况。”

  陈安闻言,亦是来了兴致:

  “哦?愿闻其详。”

  萨守坚沉吟片刻,将这百年间的见闻娓娓道来。

  “恩师当年所开创之新法,如今已彻底取代古法,成了这天下修行界唯一的正统。”

  他脸上满是敬佩与感慨。

  “弟子下山后,谨记恩师教诲,又得林灵素真人、王文卿真人所赠雷法、混元法。”

  “弟子以新法为基,雷法为用,行走红尘,救世济人,护佑一方。”

  “渐渐地,亦有不少同道中人,见此法玄妙,纷纷前来求教。”

  “弟子不敢擅专,只将恩师所传‘筑基’、‘塑道’之法传下,亦造就了不少修行种子。”

  陈安微微颔首,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新法二境便可自行授箓,本就是为了方便传承。

  萨守坚继续道:

  “及至建炎三十年,世俗安稳,天下安定。”

  “弟子便效仿恩师,于龙虎山左近山川,开坛讲法,将新法公之于众。”

  “龙虎山张天师虽未转修,然其亦是感慨古法已末,天命在新。他亲至弟子道场,与弟子论道三月,最终拍板...将新法列为龙虎山弟子传承。”

  “而公孙胜前辈所执掌的白玉京,更是以新法为根基,蓬勃发展。如今的白玉京,早已不复当年的藏污纳垢,而是成了天下散修交流新法、互通有无的第一圣地。”

  “如今,距恩师点化弟子,已近七十余年。”

  “这人间修行界,古法不再,新法鼎盛。天下修士,皆感念恩师开辟道途之无量功德。”

  陈安静静地听着,神情平淡,微微含笑。

  他开创此法,本只是为了自救,为这方天地多留一线生机。

  却不曾想,这无心插柳,竟当真已是绿柳成荫。

  “善。”

  良久,陈安方才颔首,吐出一个字。

  他所开创的道,历经百年风雨,终究是在这红尘俗世间,真正地开花结果了。

  他望着萨守坚,见其修为已至三境巅峰,根基扎实,雷法精纯,显然已找到了自己的金性锚点,只差临门一脚。

  “你此行所求,贫道已知。”

  陈安声音平淡,却也带着几分欣慰。

  “你以雷法证道,刚猛霸道,却也失之圆融。”

  “你且在山中住下,门中多成就四境之人,你尽可请教,我这些时日亦不在闭关,可为你解惑。”

  萨守坚闻言大喜,再度俯身叩拜:

  “弟子,谢恩师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