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刷刷-《女将男兵》

  顾念成这一声怒喝把校场的人都震慑住了。

  没人敢说话,正在查箭数的兵,刚要出口的“平手”两个字也被生生憋了回去。

  “是我,我干的。”

  队伍前面一个怯怯的声音,正是那个长相秀气的兵。

  顾念成一看是他,气的半死,走到近前,踹了好几脚,边踹边斥道:

  “伍大花,滚你个球的,就你聪明,就你聪明,我让你耍小聪明,给老子丢人。”

  “我不是想让你赢嘛,寻思着帮帮你。”

  伍大花缩着脖子,护着腚,感觉很委屈。

  顾念成听了,更气,命他站直了,又踢了好几脚,暴怒道:

  “我用你帮?老子的箭法就没遇到过敌手,还用玩阴的?

  你都是队正了,也不给你手底下兵带个好头。

  我让你耍小聪明,让你耍小聪明!”

  伍大花被踢的捂着屁股直转圈。

  一个大老爷们名叫大花,布芙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局仍是布将军胜。卑职管教属下不严,还请布将军恕罪。”

  顾念成不得不认输。

  “管的是不严。”

  布芙直率的回道,接着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箭有问题的?”

  “卑职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发现布将军射箭的准头不次于卑职。

  既然也是个用箭高手,何以刚开始的两箭都没中呢,必是下面的兔崽子自作聪明,做了手脚。

  卑职输的心服口服。”

  嘴上说着心服口服,心里却一百个不服,别着劲呢。

  布芙面对众人,再次喊话:

  “我叫布芙。你们可还有不服的?”

  布芙,不服?啥芙不服的?

  听着绕嘴,众人也都听明白了,连大哥都输了,自己就是不服也得憋着。

  没人应答,布芙继续说道:

  “那好,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头。”

  一早上连打好几架,布芙有些累,心里迅速的做好了今天的安排,命令道:

  “今天上午,全营整理内务,午饭后我检查,不合格者,罚。

  下午,背军规,晚饭前我检查,背不出者,罚。

  刚才比箭用的那几十个窝头,让伍大花他们队中午饭吃了。”

  见伍大花倒霉了,被罚的还挺稀奇,众人哄笑。

  布芙懒得看这些浑兵的懒散样,多一句话都不想说,令道:

  “散。”

  众人散去,极不情愿的去整理内务了。

  正是初夏,艳阳高照。

  天气甚好,心情也不错。

  布芙坐在营帐外那棵胡杨树下,微风吹过,甚是凉爽,舒服!

  布芙要来了八营的《花名册》,翻开细看。

  八营在册的有一千两百伍十七人。

  按规制,一什十人,十什一队,一队百人,十队一营,一营千人,十营一旗,一旗万人,三旗以上为一旅。

  北焰军步兵旅未设旗的建制,据说是去年和罕盟国一场恶战,折损了部分兵,紧接着一场瘟疫,又折了部分兵。

  这年头招兵困难,至今尚未补齐,余下的二十几个营由旅级将领直接管辖。

  八营的建制挺齐全,可这些人的名字就叫人哭笑不得了,哪有几个正经名字。

  好多都没有姓,就是个外号,单说队正以上的这十几个人名,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一队正:慕青

  二队正:毕三

  三队正:屠八斤

  四队正:槐安

  伍队正:胡志彪

  六队正:王二柱

  七队正:周平安

  八队正:伍大花

  九队正:牛蛋

  十队正:泥鳅

  斥候队队正:李大爪子

  司务长:徐有财

  一大早就打了四架,布芙感觉浑身酸痛,乏得很,靠在树干上,合眼打盹。

  任思绪随意的游走着,比较散乱无章,想的还是营里事:

  首先是关于领导力。

  八营这一千多号人,都是土匪出身,顾念成是他们的头,看昨晚和今天早上的表现,此人在营里极有威望,说一不二,众人对他惟命是从。

  这就提供了两个信息。

  一是顾念成有自己的人格魅力,带兵有道,是个难得的将才;

  二是这些兵貌似不好管,实则极好管,只要能做到让他们信服,发自内心的信服。

  其次是关于战斗力。

  想起今早打的几架,四队正的兵器使得着实了得,想必其他几个队正也差不到哪去。

  早上喊话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底下兵的身量,大多数都膀大腰圆,一身腱子肉,上了战场吃不了亏。

  和顾念成的这两场比试赢得惊险,是自己运气好,陆文铮事先透漏了顾念成的绝招。

  不然得输惨了,那可就把西林军的脸丢大了。

  顾念成的箭法是她见过最好的,那把两百斤的弓,他能拉动,好厉害,改天借来试试。

  记得昨晚查营,虽然第一个和第二个帐里乌烟瘴气,但第三个营帐给她留下的印象很深。

  衣服虽说还没穿戴整齐,但一个个站的腰杆笔直,说话掷地有力,都是好兵的苗子。

  然后是关于执行力。

  昨晚的帐篷屠八斤搭的可不慢,自己以前的老兵都不一定能赶上那速度。

  那碗面条做的也够快的,嗯,挺好吃,没吃够。

  查营的时候,告密的速度也够快,一转眼全营就都知道了。

  四营正槐安人狠话不多,一句废话都没有,这是全营她看着最顺眼的一个,想来执行军令也能是雷厉风行。

  所以,这营的兵干起正事来,应该不会含糊。

  最后是这个营要改的毛病。

  他们玩阴的。

  可,那个伍大花敢承认,这个难能可贵,不用改,再说自己也爱玩阴的。

  他们说粗话。

  可,老爷们哪有不说粗话的,更何况土匪,不用改,再说自己也说。

  他们色,总盯着自己。

  可,一千多号老爷们,就她一个女的,不看她看谁呀,不用改,再说自己也爱看长相俊的。

  他们邋遢。

  这个得改!

  可不能让自己在臭气熏天的猪窝营里呆半年,想着都恶心。

  想到这,布芙有些不放心,怕是这千号人就没整理过内务,别再白忙活一上午。

  一骨碌站起身,往顾念成的帐子走去,边走边喊:

  “顾将军,随我去巡营。”

  顾念成正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拾着他的床铺,听到布芙喊的这一句,再次鄙夷:

  这娘们,真能折腾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无奈,只能跟着去了。

  果不其然,营地一片狼藉,各帐收拾的毫无头绪,一点没整齐,反而更乱了。

  布芙寻了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帐子,亲自动手打样。

  盔甲、兵器还有一应用品固定了摆放位置,又传授了几招整理内务的诀窍,即整齐又方便集合的时候拿用。

  营帐四面的帐布都卷起两尺高,让空气流通,放着帐里的臭气。

  “各队回去按这个帐的标准收拾。

  然后把衣服、被单、褥单全拿去河里洗了。

  看这日头,过了下晌就能干。

  被子、褥子全拿出来晒。

  洗完被服,在河里把自己也洗了。”

  众人一阵哄笑。

  有个兵贱贱的说:“营正大人,那我们洗自己的时候,裤头脱不脱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布芙自小和野小子们打架打大的,有几年的时间还以为自己就是小子。

  在军营又过了三年女扮男装的日子,周围人都拿她当兄弟。

  习惯了听这些不着听的话,再加上布芙本就牙尖嘴利,根本就难不住她。

  “你们不嫌害臊,老子就不怕长针眼。”

  都说看了不干净的东西,眼睛会长针眼。

  布芙量他们也不敢光着腚洗,也就是瞧着她是个女人,嘴上放肆些。

  走之前甩了一句话:

  “午饭后,我检查,不合格的,队正受罚。”

  扔下一群人瞪大了眼,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转而捧腹大笑,议论道:

  “我的个亲娘,这是个娘们吗?她管自己叫老子!”

  “人家都不怕,那你脱不脱呢?哈哈哈哈……”

  “少他娘废话,赶紧滚回去拾掇去。”

  众人散去,各干各的。

  布芙让顾念成带路去查哨,二人骑马巡了一大圈回来已经快吃晌午饭了。

  这一路,布芙提出了几个明哨、暗哨调整的建议。

  顾念成都一一点头称是,对布芙的军事头脑很是钦佩。

  营里的风景可谓蔚为壮观,树上、帐上、拒马障上、辕门上、草地上,全是晾晒的被褥和衣服。

  最有头脑的是一队正慕青,他想出个好办法。

  两扎拒马障中间搭上一溜长枪,做成了个临时晾衣架,枪上,拒马障上都能晾,很是节约空间。

  营里的兵也是撒了欢。

  没想到除了赌钱、吃酒、逛窑子,一个营的人一起拾掇屋子、洗衣服,干着娘们干的活,竟也能这么有趣。

  玩心大起,童心被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

  你抢我衣服,我就抢你褥子;

  你把我扔河里,我就把你踹泥里;

  你糊我一身泥,那我就扬你一身土。

  有的衣服和自己一起洗,有的自己和衣服一起晾,有的为了抢一个晾衣服的地方打起来了,有的打着打着就把衣服晾干了。

  营地欢声笑语,热闹的似翻滚的开水,一群大老爷们像孩子似的嬉戏着,打闹着,转眼就到了吃晌午饭的时辰。

  营里是两个什一个灶。

  众人穿戴整齐,回营里吃晌午饭。

  伍大花一瞅午饭的干粮就傻眼了。

  早上比试用的窝头,原封不动的摆在笸箩里,上面不但插着箭,还沾着泥巴,嵌着石头籽,这让人可怎么吃?

  以前当土匪的时候,过的可是富贵日子,顿顿大馒头,窝头根本上不了饭桌。

  谁想到当兵竟过起了苦日子,天天吃窝头,还不让喝酒,一肚子怨气。

  不吃,这顿就得饿着,伍大花领着众人,赌气的啃着,吃一半扔一半。

  布芙和顾念成正下营巡视营里的伙食。

  走到伍大花的八队时,发现泔水桶里飘着不少窝头,布芙怒问:

  “这是哪个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