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泰山压顶-《京城,我挡住了吴三桂和清军》

  媚香楼外的秦淮河,画舫依旧流光溢彩,丝竹管弦重新响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震惊从未发生过。然而,消息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涟漪已然扩散。

  次日早朝,弘光帝难得地打起精神,在龙椅上接受了这份“意外之喜”的捷报,声音不大,却努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严。

  “刘爱卿…嗯…刘体纯部,忠勇可嘉,杀敌有功,夺回故土临清,扬我大明国威!特赐玉如意一对,锦缎一百匹,白银五千两!其余有功将士,着兵部议叙封赏!”

  这道旨意,与其说是奖赏,不如说是一种象征性的安抚和承认。玉如意和锦缎,更像是给一个远房亲戚的贺礼,而非对力挽狂澜之将的倚重。

  旨意一出,朝堂上反应各异。史可法一系的官员面露欣慰,虽知杯水车薪,但总算朝廷有了点表示。

  马士英、阮大铖则眼观鼻鼻观心,心思早已转到如何利用此事巩固权位,以及如何限制这个骤然崛起的“刘帅”上。

  散朝后,马士英、阮大铖府邸的门槛,一夜之间被踏破。

  保国公、抚宁侯、诚意伯等勋贵,或亲自前来,或遣心腹管家,名义上是道贺,实则是打探。

  “阁老,朝廷对那刘体纯…究竟是何章程?会召他入京吗?会让他总督江北吗?”

  “此人如此悍勇,若坐大山东,会不会…尾大不掉?昔年左良玉殷鉴不远啊!”

  “他捅了鞑子这么大的篓子,多尔衮岂能善罢甘休?清军报复,首当其冲是江北,会不会连累江南?”

  “是否需要…嗯…多招募些家丁护院?这南京城防…”

  马士英捻着胡须,打着官腔道:“诸位多虑了。刘体纯虽有小胜,然孤悬山东,终非长久。朝廷自有分寸,恩威并施。

  至于清虏报复…江北有史阁部与四镇,江南有长江天堑,更有王师坐镇,不足为虑!”

  安抚之余,暗示朝廷不会给刘体纯太多实质支持,也不会让他威胁到南京权贵。

  徐青麟等人虽然很快又沉浸在新的斗鸡走马、醉卧花丛的享乐中,但“刘体纯”、“临清”、“两个时辰”这些词,如同细小的刺,扎进了他们麻木的神经深处。

  酒酣耳热之际,偶尔会有人压低声音问:

  “你说…那个刘…刘帅,他要是真能挡住鞑子…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往南跑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侥幸,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茫然和疏离。

  对他们而言,刘体纯更像一个遥远而凶悍的传奇,与秦淮河的温软富贵,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而在秦淮河畔,那个名为“漱玉轩”的清冷书寓里,气氛却截然不同。破落侯府的小姐李贞娘,不再是那晚媚香楼里沉默的陪衬。

  她偷偷让贴身丫鬟小翠,花了不少私房钱,辗转从兵部一个不得志的书吏那里,抄来了一份更为详尽的“捷报”抄本。

  虽然依旧语焉不详,但“沧州刘帅亲冒矢石”、“火器犀利,摧枯拉朽”、“阵斩八旗数百”、“生擒敌酋赵应元”等字眼,却让她心潮澎湃。

  她坐在窗前,对着抄本上“沧州刘帅”几个字,怔怔出神了许久。

  窗外是秦淮河永不落幕的繁华喧嚣,窗内是她沉寂已久的闺阁心湖。

  她自幼读诗书,心中也藏着一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影子。

  父亲早逝,家道中落,看尽世态炎凉,更觉这满城公卿子弟的醉生梦死令人窒息。

  刘体纯这个名字,连同他那不可思议的胜利,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小翠!”

  她轻声唤道,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含羞问道:

  “你说…那刘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摊开素笺,提笔蘸墨,却久久未能落下。千言万语,最终化作笔尖的颤动,写下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大胆的诗句:

  “闻道临清传捷报,深闺亦解忆将军。”

  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她将诗笺仔细折好,藏于妆匣最底层。这隐秘的情愫,无关风月,更像是在绝望的乱世中,抓住了一缕英雄气概的光芒,寄托着她对家国命运一丝渺茫的期盼。

  “废物!统统是废物!” 多尔衮暴怒的咆哮震得殿梁嗡嗡作响,他一把将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扫落在地。

  “五千守军!两个时辰!连赵应元那狗奴才都穿着睡衣被擒!我大清的脸面都丢尽了!”

  他猛地转身,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地图上山东西北那个刺眼的红点——临清,更确切地说,是临清背后的沧州。

  刘体纯,这个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刻骨恨意烙印在多尔衮心中。

  “此獠不除,必成大患!临清只是开始,他这是在挖我大清的根基!”

  多尔衮的声音冰冷刺骨,轻声喝道:“传旨!”

  一道道杀气腾腾的命令从摄政王府飞出。

  “谕饶余贝勒阿巴泰:河间府五万大军,即刻整备,放弃原定扫荡任务,全军南下!目标——沧州四府核心,青州!

  趁刘逆主力远在临清,后方空虚,给本王直捣黄龙!

  破其巢穴,毁其工坊,屠其军民!务求速决,以最酷烈手段震慑天下!此路为主攻,不容有失!”

  “谕平西王吴三桂:西北已定,李逆残部遁入陕南山区,不足为虑。

  着尔速率关宁军主力两万,星夜兼程,东出潼关,经河南,直扑山东!目标——切断沧州与临清联系,并自西面攻击沧州侧翼!

  尔部久经战阵,熟悉汉地,务必生擒或斩杀刘体纯此獠!此乃尔建立新功、报效朝廷之良机!”

  “谕豫亲王多铎、招抚大学士洪承畴:武昌、江北之事暂交洪承畴统筹,多铎亲率八旗主力两万并新附之金声桓、李国英等部精锐五万,火速沿运河北上!

  目标——夺回临清,歼灭刘逆滞留该部,并自南面封堵沧州!限一月之内,克复临清,兵临沧州城下!”

  “谕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精忠:陕、晋剿寇大局未稳,尔等责任重大。然沧州刘逆猖獗,亦需震慑。着尔等各抽调本部精锐七千五百人,合计一万五千人,自天津沿海南下,封锁渤海湾,切断沧州一切可能的海上退路与补给线。”

  “合围沧州,犁庭扫穴,鸡犬不留!”多尔衮最后的八个字,带着森然的杀意,为这场规模空前的围剿定下了基调。

  总计超过十五万五千大军,北、西、南三路主力形成的铁钳,尤其是阿巴泰直捣黄龙和多铎重兵压境的组合,已足以对沧州构成毁灭性打击。

  四路大军如同数只巨大的铁拳,从不同方向,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砸向直隶一隅的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