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密报案发-《金沟枭雄:从伙计到东三省巡阅使》

  吉林巡防营翼长行辕。孟恩远正为舒淇被劫一案焦头烂额,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巡抚朱家宝一日三催,总督徐世昌那边也等着结果,压力全都堆在了他这个主管全省巡防营的翼长身上。偏偏下面各路兵马搜查了数日,竟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找到,那伙胆大包天的贼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右路巡防营沈老嘎哒求见。

  “他不在下面抓紧查案,跑这儿来干什么?”孟恩远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沈老嘎哒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先行了大礼:“卑职参见翼长大人!”

  孟恩远正烦躁,也没给他好脸色,冷哼道:“哼!你来得正好!你们右路是干什么吃的?案发地点就在你们防区边缘,这都多少天了,连个屁都没查出来?一群饭桶!”

  沈老嘎哒连忙躬身,叫屈道:“翼长大人息怒!卑职等已然尽力,日夜盘查,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只是那伙贼人行事太过诡秘,手脚干净,实在……实在是难以抓到把柄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孟恩远的脸色,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轻轻放在孟恩远手边的案几上,低声道:“这是这个月的‘份例’,李统领特意让卑职给您送来,聊表心意。”

  孟恩远瞥了一眼那信封,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不悦:“现在是非常时期,让你们用心办案,不是让你们往这儿跑!没事就赶紧回去,加大搜查力度!”

  “是是是,卑职明白。”沈老嘎哒连连点头,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故作犹豫地搓了搓手,仿佛随口提起般说道:“翼长大人,说起案发那天……倒也有一件巧事。卑职那天正好押运一批军需回来,在路上,碰见江荣廷江统领了。”

  “江荣廷?”孟恩远眉头一皱,“他在那儿做什么?”

  “江统领说……”沈老嘎哒刻意放缓了语速,留意着孟恩远的反应,“说是奉了大人您的密令,去北边办什么紧急公务,当时行色匆匆的,卑职也没敢多问。”

  “我的密令?”孟恩远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变,眼神锐利地盯住沈老嘎哒,“我何时给他下过这样的密令?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沈老嘎哒心中暗喜,知道鱼儿上钩了,但脸上却装出惶恐和不确定的样子:“这……卑职听得真真切切,江统领确实是这么说的。许是……许是卑职听错了?或者,大人您日理万机,一时忘了?”

  “放屁!”孟恩远猛地一拍桌子,心中瞬间翻腾起来。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从未给江荣廷下过什么“密令”!江荣廷为什么要撒谎?他去那里干什么?联想到舒淇被劫的时间、地点,以及江荣廷与舒淇过往的密切关系……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不可抑制地在他脑海中形成!

  这个念头让孟恩远又惊又怒,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惊的是江荣廷的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这等形同谋逆之事!怒的是,江荣廷居然敢假借他的名头行事,全然没把他这个上官放在眼里!但同时,一股隐秘的兴奋也随之而来——如果真是江荣廷做的,这不正是扳倒这个悍将的绝佳机会吗?

  江荣廷凭借整编之功,不仅牢牢掌控了左路,还将影响力渗透进了前路,实力急剧膨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仰他鼻息的小小统领了。孟恩远早就感到了一丝威胁和不安。

  他强压住内心的波澜,盯着沈老嘎哒,沉声道:“沈老嘎哒,你刚才所说,关乎重大,绝非儿戏。你可敢将今日所言,时间、地点、对话,原原本本,白纸黑字写下来,画押为证?”

  沈老嘎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连忙道:“卑职愿写!绝无半句虚言!”他当即要来纸笔,将自己如何遇见江荣廷,江荣廷如何说辞,详详细细写了下来,并按上了手印。

  孟恩远拿着这份墨迹未干的证词,如同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也像握住了一把可能扳倒江荣廷的利刃。他让沈老嘎哒暂且退下候命,自己则立刻赶往巡抚衙门求见朱家宝。

  朱家宝听闻孟恩远有要事禀报,立刻在书房接见。当孟恩远将沈老嘎哒的证词以及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时,朱家宝也震惊了。

  “江荣廷?他……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朱家宝拿着那张证词,手指微微颤抖。

  “抚台大人,”孟恩远阴着脸分析道,“时间、地点完全吻合!江荣廷与舒淇关系匪浅,舒淇对他有知遇之恩,此人又素来讲究所谓的‘义气’,冲动之下,未必做不出来!而且,他假借卑职名义,行踪诡秘,本身就极为可疑!”

  朱家宝沉吟道:“光凭沈老嘎哒一面之词,以及这些推测,恐怕难以定案。没有铁证,动他风险太大。”

  “铁证或许难找,但旁证不难!”孟恩远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老丈人吴德盛,不是在吉林开着德盛粮行吗?立刻派人去看看!”

  朱家宝点头同意。一队巡抚衙门的亲兵立刻出动,赶到德盛粮行附近。铺面倒是照常开着,伙计们一切如常,但一问东家吴德盛,却被告知“东家前两日有事,回碾子沟去了”。

  亲兵们又向粮行附近的商铺打听,得到的消息更耐人寻味:就在江荣廷离开吉林的第二天,吴德盛就被一队人马接走了,走得很匆忙。

  消息传回巡抚衙门,朱家宝和孟恩远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八成!

  “看来,真是他干的了!”朱家宝脸色铁青,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无法无天!身为朝廷命官,竟敢公然带兵劫夺流放钦犯,杀戮官差!他眼里还有王法吗?!”

  孟恩远阴恻恻地道:“抚台大人,现在证据链虽不完整,但指向已非常明确。江荣廷此人,桀骜不驯,难以控制。从他为救舒淇就敢行此大逆之事便可看出,他心中所谓的‘义气’,远在朝廷法度之上!今日能为舒淇劫囚,来日若有人能给他更大好处,或者触怒了他,他未必不敢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此等势力,必须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朱家宝深以为然,但他也有顾虑:“只是……如今该如何拿他?骗他来吉林?他江荣廷也不是傻子,在吉林被苏和泰软禁过两次了,他还能吃一百个豆不嫌腥?恐怕绝不会轻易就范。”

  孟恩远也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是个难题。强行动兵去碾子沟抓人?且不说江荣廷麾下兵强马壮,能否成功,单是这内部火并的影响就极其恶劣。

  “无论如何,必须将他法办!”朱家宝斩钉截铁地道,“此事已非我等能独断,需立刻密报徐制台,陈明利害,由制台定夺!将沈老嘎哒的证词、吴德盛匆忙离开的旁证,以及我二人的判断,一并呈送!”

  “下官遵命!”孟恩远躬身应道。

  由朱家宝亲自执笔,撰写了一份措辞谨慎但事实清晰、倾向明确的密折,连同沈老嘎哒的画押证词副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秘密送往奉天东三省总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