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春河-《我即主宰》

  一年的时间就是这么快。

  齐传铮回想起认识楚云天,仿佛尚在昨日。

  从魔界回来后两个人一点没消停,还是这事那事的忙;但是好像某种想法消失了,齐传铮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舍不得楚云天再多累一分,他甚至看见人伏在议事堂桌上睡着、眉眼疲惫。

  而楚云天也不想再看齐传铮本就跟着他跑前跑后还被他整的大半天起不来,除了摁着人一顿亲、再没有多一丝一毫的行为。

  齐传铮回过头,看见楚云天趴在他肩上哭。

  “小齐,”楚云天闭着眼,“我好累。”

  他转过身,把人抱到了怀中。

  “会结束的,”齐传铮靠着窗边的桌案,“一切都会过去的。”

  人总是越忙越心烦意乱,齐传铮都怕他那根弦崩断。

  楚云天留在门内,去妖界的人就依然是晏弦终。

  齐传铮腿没好,楚云天胳膊没好,相比之下他这个腰上落了道伤的居然是最能跑的。

  但他也不能再转身幅度过大了。一个剑术师,却失去了灵活的转身、只能僵硬的换为其它动作,他比楚云天还沉默。

  他们都在这个春天差点沦为平庸。

  楚云天养到能拉弓,便以副宗主身份下了谕令,强制要求人留在门内养伤、换他出去跑。

  “你骨头养好了?”晏弦终无奈,“死外面怎么办。”

  “你死外面怎么办。”楚云天没什么好气,“回来一个月了,我再不出去跑跑,人以为天恒宗的副宗主死了呢。”

  “到底欠你的小齐一个生辰礼。”晏弦终逗他玩,“待我们一切平息之时,还去既往楼,如何?”

  “去。”楚云天点头,拍了拍他肩,“待我们一切平息之时。”

  晏弦终忽然就当着齐传铮的面抱了人一下。

  没看出什么暧昧不舍,倒是看出一副“兄弟你只管去死你的后续事宜有我”的慷慨。

  楚云天怕抱着他伤,往人另一侧靠了些:“你去魔界之前怎么没要死了来跟我告别。”

  “怕打扰你的小齐和你聊事。”晏弦终笑了笑,“师弟啊,你说这骨醉宫,何时才能消停?”

  “打服了就消停了。”楚云天淡声,“走了。”

  齐传铮跟着他,与他同往长夜难明的彼方。

  “你晓得他和我说什么吗,”齐传铮搂着楚云天,“我靠,谢林芸亲他。”

  “?”楚云天侧目,“他连这都和你说?”

  “我还跟他聊我捏你爪子呢。”齐传铮抓住他的手,“你还是好香。”

  “你们俩能不能天天聊点正常的。”楚云天无语,“你少带坏他。”

  “谁带坏谁啊?”齐传铮听笑了,“我的天,我在你眼里真成流氓土匪了?”

  “流氓,土匪,无耻败类。”楚云天居然还点头,“你天天少调戏我点,我姑且当你是个好人。”

  “男人凑一起不炫耀自己亲眷,聊什么?”齐传铮居然还有理了,“他没得夸我有的夸啊。”

  “……”楚云天已经能猜到晏弦终多无语了,但还是心存了一丝侥幸,“你怎么和他说起我的。”

  “那当然是我好想你你哪都好好想见你……”齐传铮还真报,“你要不要读我记忆?”

  “免了。”楚云天摇头,“你跟他学点好的行不。我很怀疑他都教了你什么。”

  “肯定是好的多。”齐传铮无比肯定,“你看我现在,跟着你都不拖后腿了。”

  楚云天笑了一下。

  他就该让嵇揽琛带齐传铮。

  他很好奇的是,缪衿年那么怕齐传铮出事,为什么没去魔界逮人。

  后来他知道,缪衿年去了妖界。龙族遇上磨镜帝师都够呛,所以知道楚云天去救人、他安顿妖界免得干扰魔界。

  这个春天的他们忙的不知时日,好像辗转便是几度岁月交叠;齐传铮靠在妖界的树边、抬手碾碎一缕日光,看风淌过枝头挤满新绽的花苞。

  薄雾在远处洇开、远山的轮廓开始模糊,他仿佛又看见楚云天的手垂落时、交叠处轻轻抵住一条未尽的小路。

  好像楚云天在,他就什么都能安下心。

  他其实能理解晏弦终为什么那个晚上没有拒绝谢林芸主动凑上去轻轻落下的吻、也能明白人为什么抓住她手臂向前一步压下去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人要死之前,总是想留下些什么的。

  就像他怎么都看不够楚云天。

  第一道春雷轰然落下的时候,他们在妖界的一处昏暗的客栈中、听春雨如何洇满文书。

  枯枝裂甲声如碎瓷,蛰虫破茧挣开地脉、朽木生青痕,败叶孕红芽,野渡冰凌崩裂处金鳞跃波、寒潭倒影里腐草化萤。

  老根吮吸千年月华,忽有青涩树汁自裂隙奔涌,漫过石隙苔衣时惊起鹧鸪二三。

  楚云天搁下笔抬眼时,烛火摇了两下,终于堪堪熄灭。

  他站到窗边锁好窗不让风雨泄进屋内,顺手升起了结界。

  齐传铮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别写了,”楚云天听见人枕上他后背,“……没人知道。”

  “你腿好了?”楚云天转过身,“明天还有事。”

  “你要我去修禅修吗?”齐传铮无奈的笑了一下,“能不能让我抱一会。”

  “我不敢抱你你还不知道为何么?”楚云天沉默,却没有拨开人。

  “我知道。”齐传铮把他翻过来,微微踮脚在他颈侧落下一个吻,“你怕自己压不住火。”

  “你知道你就别点火。”楚云天摁住他手,“我去挑灯。文书白日要递回宗门。”

  “那你写,我自己把控也行。”齐传铮不依不饶,“或者你现在承认你胳膊根本没好,不能用力。”

  楚云天知道自己要是承认,天恒宗得换人来,嵇揽琛断的骨头几个月哪就养的好、更何况妖界的事他没经手,交接属实麻烦。

  “你压得住火,我压不住。”齐传铮楚楚可怜的,“你要我去修禅修?”

  楚云天面无表情盯着他看,没有撒手。

  齐传铮被他盯得叹了口气,不再勉强人:“好吧好吧你写。我给你磨墨。”

  他松开抓人腰带的手,想退回桌边帮人挑灯。

  楚云天却没有放了他,而是把他拽到了怀里:“我有没有说过,天恒宗的腰带不能随便抓?”

  “我都抓了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这次计较起来了。”齐传铮还浑然不觉危险的来临,“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我不逗你了,你写你的,我安安静静坐旁边温书调息,好不好?”

  “木头。”楚云天搂紧了人,“抓了就想跑,我看你是想吃点教训。”

  齐传铮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单手托起了腿弯。

  “你……”他想挣开,但手一松就能掉下去,只好搂住人脖颈,“不是,我就那么一说,你不是白日还要递文书吗!”

  “不差这一个时辰。”楚云天顺手扯了帐缦,叮呤当啷就从灵戒摸药瓶,“我罚不死你。”

  几个月未曾落下的骤雨终于变得狂乱,园圃在翘望中迎风沐雨、昼夜叠生。鹧鸪声声鸣开煎熬的思念、心思都藏在化衣中,赤裸的盛开长河里簌簌飘摇的花。

  结果一切都淹没在雨夜中。

  结果最后只剩下潮湿的双眼扯谎连篇。

  结果雾气摇进屋檐床间、湖边的岁月淋湿无尽的人群。

  你的心在春季吗?

  你的我又在经历哪个时节?

  你的落寞就这样绕上你年轻的手腕脖颈,在回望悄杳间经久不散。

  于是推就、顺从、蔓延。

  于是厮混、难凭、明辨。

  你是忠奸善恶、寡语多言的哪一类?

  你的箴言只说与我听还是另有他人?

  不行,不行,不行。

  你只能听我心魂。

  可不可以向我献身?在春河繁生中以幼泥垒盖坦荡的秘密?

  你在生生世世里学会羞耻的存疑,你枯寂的神魂蓬勃出崭新的符记;你钉入不轨的痴迷并拼凑成坎坷的奇迹、你在万般支离破碎中成为我仅见的唯一。

  在那个时刻,一切归于空寂,只能感受到是你在拥抱我、为我注入新的生命力。

  我看着你的眼睛。看着它如同墨色织卷展开严肃的爱意。你是温暖的,你也是无比真实的。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爱你。

  齐传铮迷迷糊糊感觉到被抱起来往浴间走的时候已经天都亮了。

  楚云天一直在亲他,说“我爱你”,说“只有你”,说“小齐,你很漂亮”,说“睁开眼,看着我”,说“你自己点的火,现在和我说受不了了?”。

  他没什么力气,只是偏了偏头:“我信你胳膊废了还是明天骨醉宫灭了人界。”

  “我是胳膊废了,断腿的是你。”楚云天听的好笑,“听话,别跑,别让我抓你。”

  “我再也不点你的火了。”齐传铮想掉眼泪,“你他妈的是人吗?说好的一个时辰呢?你真不交文书了?”

  “你觉得,”楚云天在他唇角亲了亲,“我没写完会站起来?”

  “……”齐传铮终于认命的闭上了眼,“我要讨厌你了。”

  “噢。”楚云天点点头,“讨厌我。”

  “诶诶诶!!!”齐传铮忽然意识到这时候挑衅人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不讨厌不讨厌……放过我吧……”

  因为他六个字,楚云天活活又多折磨了他一炷香多的时间;最后齐传铮实在忍无可忍了说压着腿了疼,楚云天才低下头去看伤。

  但是和有灵力的人说自己哪疼,简直是无比愚蠢的行为。

  楚云天摸一把就知道齐传铮骗他,于是衔了颗丹药喂给人、下手一点不停。齐传铮把什么理由都找遍了,从自己要起夜说到自己要死了、从自己没吃饭说到是不是外面有动静……

  楚云天听他编,编完轻描淡写扔下一句“还能说话。嗯。”

  齐传铮:……

  他是真的认疼了。

  其实楚云天下手有数的很,他被灵力熏的浑身都舒服;但是再抗造也不能仨时辰一点不停,天都要亮了他跟真不累似的。

  这是在妖界忙的三天睡一个时辰不到的楚云天?

  这是连打带蹦连轴转的歇不下来的楚云天?

  齐传铮自认自己要是忙成这样,绝对没这个体力。

  最后是看齐传铮再这样下去就得晕了,楚云天才饶过人,把人抱去洗了澡歇着。

  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在这种事多疯多造作、向来是真的温存缱绻,加之楚云天会自净,到最后床上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齐传铮翻了个身就是睡,楚云天扣好衣服,给桌上文书盖了印。

  今日要做的事又是一堆。每日都如此。宗门事务他要过目、妖界是他负责、还有其它的各种事儿……

  很难想象会有人自律到折腾三个多时辰还能坐那过事务。

  “师弟,”嵇揽琛给他传音过来,“你没睡吗文书写这么快?”

  “你今早授课起这么早?”楚云天还在批浮空堂,“没睡。有事?”

  “有个会。你不在。你走浮空堂听一下。”嵇揽琛给他开了传音线,“关于今年春日实践的。”

  “这才四月。”楚云天看了一眼,“也是,快五月了。”

  宁宵来找他汇报事情的时候也是很讶异:“师父,您不用歇息的?”

  “再说。”楚云天看起来精神的很,“这批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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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天:呼吸。

  齐传铮:手段了得。

  楚云天:(看一眼)

  齐传铮:勾引我。

  楚云天:(一巴掌过去)

  齐传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