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悲天悯人-《我即主宰》

  “这也就你敢接吧,”齐传铮看着他面前的舆图和书,“白梁渠那么大,旁边的仁村那么小,也就你会为了崇城答应这事吧。”

  “我们要想打也不是打不过,”楚云天点头,“总有些地方倾向月州的。但是如果不用那么暴力就能解决,我很感兴趣试上一试。”

  “那我陪你。”齐传铮没再多问,“那你能不能陪我去吃饭?你又多久没吃饭了?”

  “现在去。”楚云天笑了,把笔在清水盏中过了下、尔后挂上笔架,“走。”

  这个点恰好还有一炷香放晚膳,今晚上煮的是杂粮粥、还有些小菜;后勤的生民看见楚云天开心的很,说起他们去歌镜山的安排。

  楚云天站在桌边听着,微微含笑:“很好呀。我们努力不就是为了你们能过安生日子吗。”

  其实杂粮粥是因为他们没那么多纯米。他们虽然有援助,发下去的却是楚云天他们几个大弟子的私库;或者说妖界起楚云天就走私账自掏腰包了,因为天恒宗实在是穷、连他们甲等弟子的月例都大半年没发的下来。

  不过他带的人很是苦中作乐,有的吃就行没稀汤挂水喝米汤就很开心了;晚上还自发组织在他营地里读书识字,拉着他带出来的小弟子们谈天说地、连操练都站边上一起。楚云天压根没拦他们,好的宗门本就是开放的、修士和生民也本就不该有隔阂。

  他打到今天,感谢他本来就好的名声、所过之处生民看见他高兴的不行,太好了是天恒宗他们有救了;修士也看见他巴不得跟着他走、谁要去给神界当狗。

  如他所言,他会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安居乐业的世界。

  晏弦终来吃晚饭的时候楚云天已经吃完了,端了一碗水坐石头上边喝边和旁边的小女孩儿说话;小姑娘看着才五六岁,站着还没坐地上的楚云天高,歪着头跟他问东问西。

  齐传铮则一手撑着桌子一手递碗,给忙不过来的生民帮忙,顺便和打粥的生民有说有笑。

  “你们俩居然还能想起来吃饭?”晏弦终接了一个碗,“你怎么把他哄出来的。”

  “你这玩笑开的,”齐传铮无奈,“我说什么他不听?”

  “以你在他身边的地位来看,”晏弦终点头,站到人身边喝粥,“倒像你听他的。”

  “你没用自净啊,”齐传铮换了个方向站,“练一身味儿。”

  “我靠我差点饿死自己哪就想的起来,”晏弦终看着他,“你当我楚云天啊,天天身上干干净净的,我不是他那个有洁癖的驴。”

  “你这什么形容,”齐传铮听笑了,“他知道吗?”

  “你告诉他他就知道了,”晏弦终点头,“我今晚上带一批人下河洗澡,你去不去,我记得谁和我说的、说你之前也往河里跑。”

  “去。”齐传铮没犹豫就答应,“……你带多少人?”

  “边上那河那么大呢,几十个人吧?”晏弦终想了想,“他们不是都下河。”

  他们军营边上有两条河,一条浅的只能过小腿、但干净,用来挑水煮饭;一条太急了、生民去取水容易被冲下去,但适合洗澡。生民站不稳,但修士都是练过、下盘稳当;于是那条又深又急的楚云天没下令不许去、权当默许人上那洗澡。

  他们都是修过法术的,穿着裤子下去也能上来不到一盏茶就干;齐传铮也上那去过,然后因为水实在是凉、回来楚云天嫌他冷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许他抱。

  小女孩的娘亲回来把人接走后,齐传铮走了过去:“她娘如厕去一炷香?”

  “月事。”楚云天站起来去还碗,“她对我也真放心,看我在这敢把人托管给我。”

  “我看见她对你连鞠几个躬感谢你了,”齐传铮跟着他,“我今晚上跟你师兄下河。”

  “那我先守夜,你们回来去歇着。”楚云天点头,“你回来的路上记得把头发烘干,别风寒了又跟我嚷嚷耳朵后面疼。”

  “知道啦。”齐传铮绕到他面前,“我还能风寒。”

  今晚上的月色其实很好,淡淡的透过云雾投下一层薄薄的柔烟、叆叇着飘渺着荡出波澜。

  晏弦终头发一放在风里一阵飞,他出来换的私服、宽袍大袖的飘齐传铮一身木箱那种陈旧好闻的气息;而齐传铮来还带了剪刀,说自己头发长了、要修短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一般是极少剪头发的,天恒宗也不许我们头发乱七八糟,”晏弦终帮他修的时候如是说,“难怪之前赵元初说你像鬼,你看你头发剪的、扎起来在肩膀上面还参差不齐炸毛,你这什么手艺。”

  “你不懂,”齐传铮背对着他,“我之前要下地、太长拖泥带水、太齐也会打结。只有碎毛,沾了草还好抖掉。”

  “跟楚云天关系最好的那年,把他亲眷拐河里洗澡他都没扇我。”晏弦终就开玩笑,“好了,你不嫌刺挠就这样吧。”

  “还是太齐了,”齐传铮借着河水照了一眼,“不过就这样吧我现在也不下地了。”

  “所以,”晏弦终握着刀刃把剪刀还给他,“你在前世那两年的故事还真是说不完。”

  齐传铮那两年,想的是什么?

  是自己在楚云天有限的命轨中苟且借着前世多伴了人两年?

  是快点借到寿命拿到神魂回去救他的爱人?

  还是自己不过入了两年前世他却记得四辈子所有的痛苦?

  也许是痴心妄想,想陪楚云天不止三年。

  你走了四辈子,现在轮到我回到过去拥抱你了。

  “那可是两年,”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么一句,“我怎么可能忘。”

  月下的湍流飞起白沫,齐传铮站在水中、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晏弦终踩着水走过去,“想给楚云天也拐下来啊?”

  “我劝不动他下河。”齐传铮摇头,“他宁可用点法术尔后回宗门的时候上明镜台洗都不下河。”

  “我信你能说服他还是信我们明天打赢。”晏弦终就笑,“甭想了。看你心事重重的。你先别担忧那么多,风州还没打到呢。”

  “你说,”齐传铮转过身,“……算了。”

  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晏弦终也没多问。下游传来粗犷的嬉戏声、笑语惊飞林中歇下的鸟;从谁开始唱起军歌,从云州这儿的再到蓬山,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时光。

  齐传铮仿佛再次听见那清苦的二胡弦音。

  “月光照耀诶……好日子……”

  “青鸟衔风诶……蓬山遥……”

  修得正道回家乡,爹娘笑问怎忘忙。

  是蓬山那儿的民谣。

  “你们昭明谷,”晏弦终水淋淋的搭上齐传铮肩膀,“是不是也有土歌?”

  “……日月相照,谷穗快长。”齐传铮轻声,“秋日到时,赠我丰粮。”

  东风东风,吹自安壤;

  催芽出抢,结花落飨。

  西风西风,歌自蜻廊;

  有雷落时,雨洗荷香。

  南风南风,带来栗塘;

  瓜果进坊,祀谷满仓。

  北风北风,莫急封阳;

  且馀霁日,猎狼山上。

  “很土,是不是。”齐传铮笑了笑,“但是我始终都记得,落一句歌、落一锄头地。”

  从田头走到地尾,从日升走到夕阳。

  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他们素来会聊过去,晏弦终说当年他和楚云天一同修习、齐传铮说当年他未出昭明谷。

  仿佛如此,他们便能鼓励自己继续走、走到他们想要的彼方。

  看看珍视的生活、看看怀念的日子。

  于是又能推着自己继续努力、把自己扔进奔波。

  “我现在就想,”晏弦终索性坐在石头上,“如果战事结束、回到宗门,我们还能是那时一同授课一同理事一同守夜,而你逗逗思齐或给他当助教、或在明镜台看书尔后揣一兜子问题再吃饭的时候骚扰他……我再也不和嵇揽琛斗嘴了,见不到他真没架吵了、我才恍惚想起来其实我们应该是三个人。”

  他们本该是师兄弟三人的。

  他们本该还总能见着面的。

  就好像不是出了远门、而只是白日接了委托或下山采买,晚上又回到宗门一同敬香。

  “所以为什么,”齐传铮也盘腿坐下,“代宗主不是他、而是楚云天。”

  “当时那情况,嵇揽琛会跟宗主要传位?”晏弦终笑了一下,“还是给楚云天吧,说起来代宗主亲征总比代宗主缩在宗门不出好听。”

  “这倒也是。”齐传铮点头,“嵇揽琛如今也不是很想当代宗主吧。”

  “楚云天忙的都快把自己拆成大蒜了,你以为嵇揽琛看不见?”晏弦终反问人,“他可不想忙成这样。”

  而且知风和楚云天是师徒、楚云天再大不敬跟他抢宗主也是他们俩关上门的事;嵇揽琛要是抢宗主,那就涉及到大长老了,指不定戒律长老都得出面。

  一个逐光之征,打的他们辈分乱七八糟。

  按理说嵇揽琛和知风算一辈,代宗主的确该他的;

  但嵇揽琛又是知风即位后那一代的,要数这一代谁是首位、那得是知风座下的楚云天。

  反正他俩怎么轮,这个宗主都不归晏弦终,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他进销骨楼。

  “你说的好像他现在就不忙似的,”齐传铮摇头,“他和长老现在坐镇宗门,他开心了。”

  俩人开玩笑归开玩笑,说着说着还是又绕到正事;齐传铮说楚云天接下来去风州要治天梁渠拿崇城,晏弦终说他知道、但是目前楚云天还没和他说那么细,既然如此他就去搞崇城的情报。

  他们也没洗太晚,一个多时辰就拎着衣服往回走了;齐传铮顺手就把袍子往肩上搭、一看就是当时没出昭明谷时的习惯。

  他们回去时其他人也已陆陆续续上了岸边,有的顺手在洗衣服有的在洗剑有的在略上游些的地方掬水泼着玩儿;他们也不过十几岁,有些人甚至出来时都没齐传铮年纪大。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在他们清苦的日子里,他们也祈盼着,所有人都能有个夜不闭户的安宁世道、不只是他们修士,百姓也能无所顾忌的下河戏水上岸回家。

  而不是如今胆战心惊、晚间歇息都要以桌子柜子抵着门。

  好像他们走在月色中、他们仿佛已经看见了此后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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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传铮回来时楚云天站在门口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着倚着栏杆看书。

  宁宵在他旁边练剑,端着腿保持平衡。

  “小宁子啊,”齐传铮走过去,“一条腿站着你不累啊?”

  “不累!”宁霄单腿站着另一条腿屈膝收起、右手侧平持剑左手越过头顶时刻准备防御,“但是手酸。”

  “有你这么折腾的吗,”晏弦终看乐了,“你教他的这哪一式,第六十七招第二式第九节?”

  “他自己胳膊短。”楚云天放下书,“你这都能看出来?”

  “他还胳膊短。”晏弦终抬手摆弄了两下,“手指发力。你这样怎么防,指腹向着对面不给你手砍了啊。”

  “……更累了。”宁霄眼巴巴看着他,“师兄我已经这样站了一炷香了,我还要记多久?”

  “你站你都一炷香你就累,真打呢?”晏弦终语气带了笑意,“绷紧了。耗的就是耐心。到一个时辰我叫他放你下来好吧。”

  “你就知足吧我只是让你站着。”楚云天看着他,“我们当时耗耐力的时候,我和小齐说过的,去校场上平板支撑、无聊就看书写课业写报告,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我真给你拖过去了你能坚持半柱香吗你。”

  他们早功是跑圈、扎马步、还有吊杠,显然这些比平板支撑轻松的不是一个档次。宁宵的力量考核是肯定合格了,但比起楚云天他们,还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都跟我一年多了,毫无长进。”

  楚云天如是点评。

  实际上他打师兄肯定打不过,但打同龄人基本无敌了。

  但问题是,他好好当他那个年龄的第一呗,他非要挑战楚云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