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齐传铮就知道楚云天那话什么意思了。
泽山常氏白日也来参会了。
尚未开场，泽山常氏的少家主仅是见了楚云天一面，便躬身施了个平礼。
“久闻越江有二位少年英雄实属不凡，”那少年看着清秀明媚，“在下常怀瑾。”
“楚云天。”楚云天回以一礼，“越江的事你们都知道？”
“都知道。”常怀瑾笑的有些腼腆，“妖邪异动，逃不过我们的监守台。只是尚未派出子弟，显然二位便已解决。”
“你怎知那少年英雄便是我二位？”齐传铮也施一平礼，“在下齐传铮。”
“纵观这场上，”常怀瑾也回礼，“唯您二位……符合驻守弟子上报的描述。水龙卷一事，驻守弟子本已发现异动，但您二位既已处理，我们便未插手。还有，我们可能知晓一些……您二位被追杀的原因。”
常怀瑾还欲再说些什么，但钟声越过会场，示意众人尽快回到自己座上；常怀瑾抬头看了一眼，只得匆匆道：“其实我们一直希望你们前来拜见寻求庇护，未曾想俩月来您二位竟是凭自己便能处理好事。怕您误会我等有坏心，故我们也一直未派人造访。今日会后如能行个方便，望前来常氏在越江的府邸一叙。”
说完，钟响三声已过，常怀瑾忙忙离开了。
这会场平台上是分列的坐席，俩俩一组；上方搭设凉亭，要过三重石阶。每一层也均有分设坐席，显然是为监会设置。
齐传铮和楚云天先前便在自己座上。常怀瑾走后，他们也没轻易挪动。见着那高台之上，并排入座的是一金衣女子、蓝袍老者、与一看起来便很严肃的中年男人。
跳过那些繁琐的礼节性的话，金色衣裙、发髻高挽的那位是常氏家主，常筠华；蓝袍白髯、眯着眼睛方能看清台下的那位老者，是百越府长，明年将致仕回乡的陈府长。另一位，板着脸似乎谁欠他八百万的，便是越江城主了。
齐传铮现在看见老头都心有余悸。
尤其这老头看着也是脸圆圆，一脸皱褶和斑，不太正经的样子。
“这百越府长，你说是好人不？”他悄悄问楚云天。
楚云天在听规则：“能进这场子的基本都好人了。只是他是不是靠谱的好人，难说。”
齐传铮见他劲瘦的腰背坐的笔直，长叹一口气趴在了桌上：“不是吧，这么无聊的东西你都能听这么认真？”
“那你听。”楚云天斜了他一眼，“我还没喊腰疼呢，你倒是坐一会开始揉腰了。”
“你那腰那么瘦，你真不疼？”齐传铮又重新坐好，“我听了，但是真的很难懂啊！”
“也不难。”楚云天看着前方，“第一关，五经六艺，参会人有点多先筛掉一部分；第二关，实战，我们会被投放到泽山一片随机的山林，在那活过七日；第三关，畅谈，比完之后交流各自所得、疑惑，还有易物等，这一关不准再吵架打架。第一关是早上看人太多了临时加的，先把一些不学无术之徒筛出去，免得到了第二关横生麻烦。”
“那要是有人没学过五经六艺呢？”齐传铮挠头，“考试啊？”
“所以就把一些年纪太小的也筛出去。不设年龄门槛是不希望遗漏人才，设比试是希望太小的不要经历第二关的苦战。”楚云天看齐传铮那样子猜他不一定会，“要是年纪小还能过第一关，那是天纵奇才，那才能扔进第二关历练。话说……你是不是不会？”
“那得看它怎么比了。”齐传铮抱臂，“你肯定会？”
“天恒宗教过。”楚云天摇头，“但关乎礼仪的，只教了通用的。我们修仙世家不教帝王祭祀的。”
这比法也匪夷所思，将人打乱带到考核场地，摸黑进去，随意寻一个座位，确认坐下便关门，后来的人摸到关上的门可敲一敲，问是否有人，有人换寻下一处，无人再推门进。
这敲门的规矩是防止有人故意将门关上。
五经、礼与数会出现在一张考卷上。
这考卷也不是寻常考卷，而是坐定后，在一堆录石中随意摸一个。
自己确认可开始，则录石亮起，呈现内容。
答完后将答卷扫进录石中，录石会自动评判。
这也很考验书法，因为写的不规整录石不认得。
且，考生前往下一处之后，考卷会呈现到考官之前。
直到名次揭晓，他们都不知道考官是谁。
“还能这样？”齐传铮听的脑仁疼，“我怎么出了昭明谷还要考试。”
楚云天掩袖笑了，从储物戒中掏出了笔递给他：“不知它是准备了笔墨还是让我们用自己的。你储物戒指是出昭明谷之后才有的，想来你不一定有笔墨。得亏我带了，拿着用吧。”
“有粗一些的吗？”齐传铮接过笔看了看，“我用不惯这么细的。”
楚云天直接摘下储物戒指递给他：“那你自己翻。”
“你这戒指东西这么多，”齐传铮探进去一看，“笔在哪？”
“我有分类。”楚云天撑头，“你识字吗？”
“……”你知道你储物戒指即使分类了也很多吗！
翻翻找找，齐传铮翻到了一只满意的笔：“这个你用不？不用我拿去了。”
“墨也拿上。”楚云天偏头看了一眼，“我用细的。这支粗笔我都没用过。你拿着吧。”
齐传铮点点头。有些隐藏规则会议并未明说，要入了场方知具体细则。
不过和楚云天说说话，这会开的也没那么无聊了。
但一想到开完会要和楚云天分开，他就浑身不自在。
“三个时辰而已。”楚云天失笑，“倒是你，三个时辰能不能答完，还尚未可知。”
开完会，二人一起走向考核场地。
这是一座偌大的沿河的院子，白墙青瓦，碧柳拂檐。然而它仅开一扇小门，容最多五名修士一起入内，且不允许仙侣二人同时入内。
齐传铮与楚云天倚在路边的栅栏边遥遥看着。待进去两三组修士后，楚云天站直，向着齐传铮挥了挥手，走了进去。
而此时的窥时镜前，几人正看着这些修士们。
“小瑾，”常筠华边看边问向一边的常怀瑾，“这就是你说想结识的二位少年？”
“是，”常怀瑾点头，“娘亲，你知道的，我一心想年龄足够了入天恒宗修习。但前两年，我都没通过入门考试……听说这位可是宗主首徒，说不定能指点我一二呢？”
“你呀，”常筠华其实并不反对儿子想去天恒宗修习，“天恒宗要是那么好进，以咱们的人缘与家业，早将你送进去了。”
二人边说边看着，而此时，齐传铮也走向了那扇小门。
门内虽一片漆黑，但仍需修士自闭视觉。为验证是否装作看不见，还会时不时有幻象，来检验是否真的关闭了视觉。
齐传铮摸索着石壁，敲了几扇门，都说有人。
这考核越早入内，越好找到房间。
他摸着摸着，忽觉手心一空，险些一个踉跄。
但他摸到了石桌、桌上的录石、还有桌下的石凳。
这就是无人的屋子了。
齐传铮摸索着坐下，掩了门，这才开启了视觉。
面前的录石散发着金光，其中漂浮着字迹。
他抬手敲了俩下，那些字迹在屋中流转，如灯火般照亮了窄屋。
桌上已有一张薄薄的纸，齐传铮扫了眼题，长舒了口气。
这不就是幼童开蒙的题嘛。
他可是昭明谷文学排行第一的。
平日可以藏拙，这时候可不能拖楚云天后腿。
齐传铮沉下心，提笔写起了题。
他仿佛回到了在昭明谷读塾堂的日子，还因为帮宋子吟舞弊，被先生骂过。
但是罚也罚不了他什么，只能罚宋子吟抄书了。
“这齐传铮，”常怀瑾笑了，“别人的幻境都是什么美女上马、妻妾成群、家财万贯……他怎么见的是学堂，还是被先生骂的学堂。”
齐传铮见到的不只是学堂。
还有许夫人，和下堂后的鲜笋汤。
许与宋读音相似，昭明谷有人唤她许夫人，有人唤她宋夫人。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叫她……
宋许氏。
即使成了婚，她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齐传铮喝着汤，猛然感觉到不对劲。
昭明谷，不是被屠了吗？
他握紧了手中的碗，他不想给这样难得的气氛难堪。
直到喝完汤，他才笑着放下碗：“娘，真好喝。”
不过，我得走了。
“走？”许夫人有些慌了，“你要去哪里？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是。”齐传铮闭了闭眼，“但我的娘，我的许夫人，她不会问我去哪里……”
而是会笑着说，
孩子，一路平安。
齐传铮最后回头望了许夫人与宋子吟一眼，尔后，推门而出。
他轻轻的关上了门。
这是他能给这个幻境的，最后的温和。
齐传铮再睁开眼，便又回到了窄屋内，桌上是只剩最后一题的答卷。
最后一题的问题是：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请写出值得你永远怀念、甚至愿意重来一次、只为了去改变某个终局的回忆。
——————
齐传铮交完卷出来，距考核结束仅剩半个时辰了。
楚云天站在一棵树下，翻看着一本书。
“原来幻境中的时间是会投射到真实的。”
他上了两个时辰学，又喝了半时辰汤，果然只剩半个时辰。
见齐传铮终于出来，楚云天似是终于放下了心：“如何？”
“我可是昭明谷文学第一，”齐传铮笑了，“这么简单的题还能难住我？”
“深藏不露啊你，”楚云天合书，“去吃饭吧。”
“你的幻境是什么？”齐传铮牵住人袖子。
楚云天微低了下身子，抓住人手：“是天恒宗。我最怕处理天恒宗有人打架的事。”
“嘁，自己没本事打，还怕处理。”身后传来一个胖子冷嘲热讽的声音。
楚云天回头，那胖子一脚踢来一个石头，砸到楚云天小腿上：“说的就是你。小白脸。长的怪清秀，跟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还天恒宗，天恒宗会容许你这种门规败坏之徒？”
楚云天攥紧齐传铮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天恒宗招人要求品貌端方，敢问你何时入的天恒宗？”
那胖子身边的女修笑的肆意张扬：“我们杨哥，那可是已经得到天恒宗长老青睐了。倒是你，你有天恒宗令牌吗？看看，这可是天恒宗的通行令牌！”
楚云天仅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外门弟子在外围通行的令牌。外门弟子本就鱼龙混杂，天恒宗便派了脾气不太好的柳庭风驻扎在外门。那柳庭风也是绝，在外门处的很像个样子，对症下药，把外门治的服服帖帖。
不过柳庭风最讨厌这种沽名钓誉之徒，这个胖子怎么会和柳庭风沾上关系？
见楚云天不说话，那胖子以为楚云天傻了眼，对左右笑的前仰后合：“看见没？傻了！我告诉你们啊，找男人，那是千万不能找这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传铮差点就上去揍人了。楚云天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抓紧了人。见齐传铮不解的望向自己，楚云天摇了摇头，以那几个人听不到的声音向齐传铮传音：“天恒宗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别轻举妄动。实在不行，我以律令强行唤来长老把人带回去。今天他必须滚出天恒宗。”
随后，楚云天开了口：“那敢问阁下，师从哪位长老？”
“我？我师傅说出来吓死你！”那胖子有恃无恐，“他可是掌管丹药的杨老！怕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的楚云天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当是谁，外门就一个姓杨的，平时看菜园子，内门丹修炼药剩下的残次品挑挑拣拣还能吃的，因为姓杨的会往返内外门，于是托他转卖给外门弟子，换点外面的东西，或是银两。
一个内外通吃中饱私囊的老头而已。
泽山常氏白日也来参会了。
尚未开场，泽山常氏的少家主仅是见了楚云天一面，便躬身施了个平礼。
“久闻越江有二位少年英雄实属不凡，”那少年看着清秀明媚，“在下常怀瑾。”
“楚云天。”楚云天回以一礼，“越江的事你们都知道？”
“都知道。”常怀瑾笑的有些腼腆，“妖邪异动，逃不过我们的监守台。只是尚未派出子弟，显然二位便已解决。”
“你怎知那少年英雄便是我二位？”齐传铮也施一平礼，“在下齐传铮。”
“纵观这场上，”常怀瑾也回礼，“唯您二位……符合驻守弟子上报的描述。水龙卷一事，驻守弟子本已发现异动，但您二位既已处理，我们便未插手。还有，我们可能知晓一些……您二位被追杀的原因。”
常怀瑾还欲再说些什么，但钟声越过会场，示意众人尽快回到自己座上；常怀瑾抬头看了一眼，只得匆匆道：“其实我们一直希望你们前来拜见寻求庇护，未曾想俩月来您二位竟是凭自己便能处理好事。怕您误会我等有坏心，故我们也一直未派人造访。今日会后如能行个方便，望前来常氏在越江的府邸一叙。”
说完，钟响三声已过，常怀瑾忙忙离开了。
这会场平台上是分列的坐席，俩俩一组；上方搭设凉亭，要过三重石阶。每一层也均有分设坐席，显然是为监会设置。
齐传铮和楚云天先前便在自己座上。常怀瑾走后，他们也没轻易挪动。见着那高台之上，并排入座的是一金衣女子、蓝袍老者、与一看起来便很严肃的中年男人。
跳过那些繁琐的礼节性的话，金色衣裙、发髻高挽的那位是常氏家主，常筠华；蓝袍白髯、眯着眼睛方能看清台下的那位老者，是百越府长，明年将致仕回乡的陈府长。另一位，板着脸似乎谁欠他八百万的，便是越江城主了。
齐传铮现在看见老头都心有余悸。
尤其这老头看着也是脸圆圆，一脸皱褶和斑，不太正经的样子。
“这百越府长，你说是好人不？”他悄悄问楚云天。
楚云天在听规则：“能进这场子的基本都好人了。只是他是不是靠谱的好人，难说。”
齐传铮见他劲瘦的腰背坐的笔直，长叹一口气趴在了桌上：“不是吧，这么无聊的东西你都能听这么认真？”
“那你听。”楚云天斜了他一眼，“我还没喊腰疼呢，你倒是坐一会开始揉腰了。”
“你那腰那么瘦，你真不疼？”齐传铮又重新坐好，“我听了，但是真的很难懂啊！”
“也不难。”楚云天看着前方，“第一关，五经六艺，参会人有点多先筛掉一部分；第二关，实战，我们会被投放到泽山一片随机的山林，在那活过七日；第三关，畅谈，比完之后交流各自所得、疑惑，还有易物等，这一关不准再吵架打架。第一关是早上看人太多了临时加的，先把一些不学无术之徒筛出去，免得到了第二关横生麻烦。”
“那要是有人没学过五经六艺呢？”齐传铮挠头，“考试啊？”
“所以就把一些年纪太小的也筛出去。不设年龄门槛是不希望遗漏人才，设比试是希望太小的不要经历第二关的苦战。”楚云天看齐传铮那样子猜他不一定会，“要是年纪小还能过第一关，那是天纵奇才，那才能扔进第二关历练。话说……你是不是不会？”
“那得看它怎么比了。”齐传铮抱臂，“你肯定会？”
“天恒宗教过。”楚云天摇头，“但关乎礼仪的，只教了通用的。我们修仙世家不教帝王祭祀的。”
这比法也匪夷所思，将人打乱带到考核场地，摸黑进去，随意寻一个座位，确认坐下便关门，后来的人摸到关上的门可敲一敲，问是否有人，有人换寻下一处，无人再推门进。
这敲门的规矩是防止有人故意将门关上。
五经、礼与数会出现在一张考卷上。
这考卷也不是寻常考卷，而是坐定后，在一堆录石中随意摸一个。
自己确认可开始，则录石亮起，呈现内容。
答完后将答卷扫进录石中，录石会自动评判。
这也很考验书法，因为写的不规整录石不认得。
且，考生前往下一处之后，考卷会呈现到考官之前。
直到名次揭晓，他们都不知道考官是谁。
“还能这样？”齐传铮听的脑仁疼，“我怎么出了昭明谷还要考试。”
楚云天掩袖笑了，从储物戒中掏出了笔递给他：“不知它是准备了笔墨还是让我们用自己的。你储物戒指是出昭明谷之后才有的，想来你不一定有笔墨。得亏我带了，拿着用吧。”
“有粗一些的吗？”齐传铮接过笔看了看，“我用不惯这么细的。”
楚云天直接摘下储物戒指递给他：“那你自己翻。”
“你这戒指东西这么多，”齐传铮探进去一看，“笔在哪？”
“我有分类。”楚云天撑头，“你识字吗？”
“……”你知道你储物戒指即使分类了也很多吗！
翻翻找找，齐传铮翻到了一只满意的笔：“这个你用不？不用我拿去了。”
“墨也拿上。”楚云天偏头看了一眼，“我用细的。这支粗笔我都没用过。你拿着吧。”
齐传铮点点头。有些隐藏规则会议并未明说，要入了场方知具体细则。
不过和楚云天说说话，这会开的也没那么无聊了。
但一想到开完会要和楚云天分开，他就浑身不自在。
“三个时辰而已。”楚云天失笑，“倒是你，三个时辰能不能答完，还尚未可知。”
开完会，二人一起走向考核场地。
这是一座偌大的沿河的院子，白墙青瓦，碧柳拂檐。然而它仅开一扇小门，容最多五名修士一起入内，且不允许仙侣二人同时入内。
齐传铮与楚云天倚在路边的栅栏边遥遥看着。待进去两三组修士后，楚云天站直，向着齐传铮挥了挥手，走了进去。
而此时的窥时镜前，几人正看着这些修士们。
“小瑾，”常筠华边看边问向一边的常怀瑾，“这就是你说想结识的二位少年？”
“是，”常怀瑾点头，“娘亲，你知道的，我一心想年龄足够了入天恒宗修习。但前两年，我都没通过入门考试……听说这位可是宗主首徒，说不定能指点我一二呢？”
“你呀，”常筠华其实并不反对儿子想去天恒宗修习，“天恒宗要是那么好进，以咱们的人缘与家业，早将你送进去了。”
二人边说边看着，而此时，齐传铮也走向了那扇小门。
门内虽一片漆黑，但仍需修士自闭视觉。为验证是否装作看不见，还会时不时有幻象，来检验是否真的关闭了视觉。
齐传铮摸索着石壁，敲了几扇门，都说有人。
这考核越早入内，越好找到房间。
他摸着摸着，忽觉手心一空，险些一个踉跄。
但他摸到了石桌、桌上的录石、还有桌下的石凳。
这就是无人的屋子了。
齐传铮摸索着坐下，掩了门，这才开启了视觉。
面前的录石散发着金光，其中漂浮着字迹。
他抬手敲了俩下，那些字迹在屋中流转，如灯火般照亮了窄屋。
桌上已有一张薄薄的纸，齐传铮扫了眼题，长舒了口气。
这不就是幼童开蒙的题嘛。
他可是昭明谷文学排行第一的。
平日可以藏拙，这时候可不能拖楚云天后腿。
齐传铮沉下心，提笔写起了题。
他仿佛回到了在昭明谷读塾堂的日子，还因为帮宋子吟舞弊，被先生骂过。
但是罚也罚不了他什么，只能罚宋子吟抄书了。
“这齐传铮，”常怀瑾笑了，“别人的幻境都是什么美女上马、妻妾成群、家财万贯……他怎么见的是学堂，还是被先生骂的学堂。”
齐传铮见到的不只是学堂。
还有许夫人，和下堂后的鲜笋汤。
许与宋读音相似，昭明谷有人唤她许夫人，有人唤她宋夫人。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人叫她……
宋许氏。
即使成了婚，她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庸。
齐传铮喝着汤，猛然感觉到不对劲。
昭明谷，不是被屠了吗？
他握紧了手中的碗，他不想给这样难得的气氛难堪。
直到喝完汤，他才笑着放下碗：“娘，真好喝。”
不过，我得走了。
“走？”许夫人有些慌了，“你要去哪里？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是。”齐传铮闭了闭眼，“但我的娘，我的许夫人，她不会问我去哪里……”
而是会笑着说，
孩子，一路平安。
齐传铮最后回头望了许夫人与宋子吟一眼，尔后，推门而出。
他轻轻的关上了门。
这是他能给这个幻境的，最后的温和。
齐传铮再睁开眼，便又回到了窄屋内，桌上是只剩最后一题的答卷。
最后一题的问题是：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请写出值得你永远怀念、甚至愿意重来一次、只为了去改变某个终局的回忆。
——————
齐传铮交完卷出来，距考核结束仅剩半个时辰了。
楚云天站在一棵树下，翻看着一本书。
“原来幻境中的时间是会投射到真实的。”
他上了两个时辰学，又喝了半时辰汤，果然只剩半个时辰。
见齐传铮终于出来，楚云天似是终于放下了心：“如何？”
“我可是昭明谷文学第一，”齐传铮笑了，“这么简单的题还能难住我？”
“深藏不露啊你，”楚云天合书，“去吃饭吧。”
“你的幻境是什么？”齐传铮牵住人袖子。
楚云天微低了下身子，抓住人手：“是天恒宗。我最怕处理天恒宗有人打架的事。”
“嘁，自己没本事打，还怕处理。”身后传来一个胖子冷嘲热讽的声音。
楚云天回头，那胖子一脚踢来一个石头，砸到楚云天小腿上：“说的就是你。小白脸。长的怪清秀，跟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还天恒宗，天恒宗会容许你这种门规败坏之徒？”
楚云天攥紧齐传铮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天恒宗招人要求品貌端方，敢问你何时入的天恒宗？”
那胖子身边的女修笑的肆意张扬：“我们杨哥，那可是已经得到天恒宗长老青睐了。倒是你，你有天恒宗令牌吗？看看，这可是天恒宗的通行令牌！”
楚云天仅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外门弟子在外围通行的令牌。外门弟子本就鱼龙混杂，天恒宗便派了脾气不太好的柳庭风驻扎在外门。那柳庭风也是绝，在外门处的很像个样子，对症下药，把外门治的服服帖帖。
不过柳庭风最讨厌这种沽名钓誉之徒，这个胖子怎么会和柳庭风沾上关系？
见楚云天不说话，那胖子以为楚云天傻了眼，对左右笑的前仰后合：“看见没？傻了！我告诉你们啊，找男人，那是千万不能找这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传铮差点就上去揍人了。楚云天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抓紧了人。见齐传铮不解的望向自己，楚云天摇了摇头，以那几个人听不到的声音向齐传铮传音：“天恒宗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别轻举妄动。实在不行，我以律令强行唤来长老把人带回去。今天他必须滚出天恒宗。”
随后，楚云天开了口：“那敢问阁下，师从哪位长老？”
“我？我师傅说出来吓死你！”那胖子有恃无恐，“他可是掌管丹药的杨老！怕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的楚云天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当是谁，外门就一个姓杨的，平时看菜园子，内门丹修炼药剩下的残次品挑挑拣拣还能吃的，因为姓杨的会往返内外门，于是托他转卖给外门弟子，换点外面的东西，或是银两。
一个内外通吃中饱私囊的老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