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x成毅(十八)-《莲花楼之吾与落儿》

  月色透过半开的窗棂,在房间地面洒下一片清辉。

  李相夷半扶半抱着脚步虚浮的成毅,有些艰难地回到了他的厢房。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将成毅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

  但也尽量放轻,替他脱了鞋袜,拉过锦被盖到腰间。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轻轻舒了口气。

  这一整天,从清晨那束古怪的糖果花开始。

  再到方才宴席上那惊心动魄的挡酒和后续的“手指玩具”事件,着实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他本就喜静,不惯应酬,此刻只想尽快回到自己房中,洗漱一番,在寂静中平复有些纷乱的心绪。

  然而,他刚转过身,脚步还未迈出,手腕便猛地一紧。

  一股不算巨大,但却带着执拗力道的拉扯传来。

  李相夷本就因困倦而反应稍迟,加之对身后之人毫无防备。

  一个踉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竟是直直地向前扑倒下去。

  “唔!”

  预想中摔在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他跌入了一个温热的,带着浓郁酒气和淡淡皂角清香的怀抱。

  是成毅。

  他原本被好好放在床上躺着,不知何时竟坐了起来。

  他此刻正半跪在床沿,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而他自己,则因为李相夷跌倒的冲势,被撞得向后仰倒,后背抵住了床柱。

  而李相夷则半跪在了床上,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倒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的姿势,瞬间变得极其暧昧。

  “……兄长,你做什么?”

  李相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吓后的,以及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成毅攥着他手腕的力气大得惊人。

  那双在月光下泛着水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和清澈。

  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依赖和恐惧?

  成毅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是凭着本能,死死抓住眼前这个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人。

  他放开了攥着李相夷手腕的手,就在李相夷以为他要松开时。

  他却双臂一伸,猛地环住了李相夷的腰身,整个人如同藤蔓般紧紧贴了上来。

  脸颊深深埋进李相夷的颈窝,甚至还带着哭腔,胡乱地蹭了蹭。

  “呜…相夷…你别走……”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后的软糯。

  那呼吸的热气毫无阻隔地喷洒在李相夷敏感的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兄长…成毅…你……”

  李相夷浑身僵硬,如同被点了穴道。

  那紧贴着他的胸膛传来对方过快的心跳。

  那环在腰间的双臂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尤其是颈侧那温热的,柔软的触感,以及成毅无意识蹭动时,嘴唇偶尔擦过他皮肤的瞬间。

  这一切都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烧得他头晕目眩,脸颊、耳根乃至全身都烫得吓人。

  他应该立刻推开他。

  这太不成体统了!

  可成毅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夹杂着火焰,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相夷……我害怕…”

  成毅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断断续续地啜泣起来。

  “害怕你又离开了……害怕…你变成李莲花……”

  李莲花?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陌生的符号,猝不及防地闯入李相夷的耳中。

  让他心头猛地一悸。

  李莲花是谁?

  为何成毅会害怕他变成李莲花?

  离开?他又会去哪里?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与身体被紧紧缠绕带来的燥热和羞窘交织在一起,让李相夷的大脑一片混乱。

  “我就想…抱抱你……好不好……”

  成毅还在低声哀求着,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嵌进李相夷的身体里。

  别看他醉了,这力气却大得异乎寻常,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李相夷能推开他吗?

  能。

  以他的内力,轻易就能震开这醉鬼的束缚。

  可是……

  他能感觉到成毅身体细微的颤抖,能听到他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啜泣。

  那双紧紧环住他的手臂,传递来的不仅仅是力道。

  还有一种深切的,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全世界的恐慌。

  如果他用力推开,会不会伤到他?

  会不会让他更加难过?

  李相夷发现自己竟然狠不下这个心。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也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可偏偏是这个成毅,这个与他容貌相似,来历成谜,似乎知晓他命运。

  又总是做出各种出人意料之举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界限。

  “……兄长,我不走。”

  李相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腾的燥热和那丝因“李莲花”而生的疑虑。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和,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

  “你…先松开一点……”他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勒断了,呼吸也有些困难。

  “那你陪我睡……”

  成毅得寸进尺,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在他颈侧蹭了蹭。

  这次,那柔软而微干的唇瓣,结结实实地擦过了李相夷颈部的皮肤,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的灼热痕迹。

  李相夷浑身猛地一颤,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力将其震开。

  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好好,我陪你睡。”

  “你先松开一点……不然我怎么躺下?嗯?”

  他选择了妥协。

  跟一个醉鬼,尤其是一个力气不小,还处于情绪崩溃边缘的醉鬼,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

  当务之急,是先让他安静下来。

  许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认真,成毅犹豫了一下。

  环在他腰间的力道终于松了些许,但手臂依旧固执地圈着,不肯完全放开。

  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在月光下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相夷,确认道:“那你不准跑……”

  “不跑。”李相夷无奈地保证。

  成毅这才慢慢松开了手臂。

  但就在完全放开的瞬间,他的手又飞快地向下滑落。

  精准地再次抓住了李相夷的手腕,紧紧握住,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相夷:“……”

  他看着成毅那副虽然松开了怀抱,却依旧用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若是再让成毅碰到一滴酒,他李相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最终,李相夷还是认命地脱了外袍和鞋袜,和衣在成毅身侧躺了下来。

  床榻不算宽敞,两人并肩而卧,手臂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

  成毅似乎终于安心了,他侧过身,面向李相夷。

  那只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将他的手臂抱在了自己怀里,像抱着一个大型玩偶。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带着酒意的温热气息拂在李相夷的耳畔。

  李相夷僵硬地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身旁之人的体温,呼吸,甚至那淡淡酒气混合着自身清冽气息的味道,都无比清晰地萦绕在周围。

  手腕处被紧紧握住的触感,手臂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和心跳。

  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入睡。

  他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模糊的阴影,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成毅醉后的话语。

  “害怕你又离开了……”

  “害怕你变成李莲花……”

  李莲花……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这个紧紧抓着他,仿佛他是唯一浮木的成毅。

  他口中那个会“离开”、会“变成李莲花”的自己,又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夜色深沉,月光静谧。

  李相夷第一次发现,原来与人同榻而眠,竟是如此煎熬,又如此令人心绪不宁的一件事。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早已抱着他的手臂,沉入了无忧的梦乡,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