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米的红锈病》-《三秒种大田》

  立秋刚过,望海坡的玉米秆就蹿到了人肩头,叶片层层叠叠,像搭起了片绿色的帐篷。三秒带蹲在地里,指尖划过玉米叶,突然顿住了——叶片背面蒙着层橘红色的粉末,像撒了把生锈的铁屑,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

  “这是啥?”他心里一紧,翻来覆去地看。旁边几棵玉米也有同样的症状,有的叶片已经蜷曲发黄,像是被火燎过。他想起农技员小李说过的“红锈病”,心一下子沉到了底——这病专挑玉米灌浆期发作,一旦蔓延开来,穗子会瘪得像晒干的棉絮,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

  “二柱子!王老五!”三秒带的声音带着颤,在玉米地里荡出老远,“快来看!玉米出事了!”

  二柱子扛着锄头跑过来,看到叶片上的红锈,脸“唰”地白了:“这……这不是红锈病吗?去年前王村就得了这病,玉米收了还不够种子钱!”

  王老五也赶来了,蹲在地里扒拉着叶片,手指被红锈染得通红:“这可咋整?刚追了肥,就等着灌浆呢……”

  三秒带没说话,摸出手机就给小李打电话。信号时断时续,他举着手机往高处跑,直到看见信号格跳了一下,才喊出声:“小李!我家玉米得了红锈病!咋办啊?”

  电话那头的小李也急了:“三秒哥别急!红锈病怕杀菌剂,我给你说个药名,赶紧去镇上买,按说明书稀释了喷,三天一次,连喷两次就能控制!”他报了串药名,又反复叮嘱,“记住,要在早上露水干了之后喷,药要兑足水,不能太浓,不然会烧苗!”

  “哎!记住了!”三秒带挂了电话,撒腿就往镇上跑。二柱子和王老五也跟着,说是要去帮忙扛药。

  镇上的农资店老板听说得了红锈病,不敢怠慢,麻利地找出药瓶:“这是专治红锈病的,今年卖得火。记住,稀释比例是一比五百,千万别弄错了!”

  三人扛着药瓶往回赶,脚步快得像踩了风火轮。路过村口时,碰见陈老五蹲在老槐树下抽旱烟,看见他们急火火的样子,眯着眼问:“咋了?火烧屁股了?”

  “五叔!玉米得红锈病了!”三秒带喘着气,“刚从镇上买药回来,准备喷药。”

  陈老五“噌”地站起来,烟锅往鞋底一磕:“红锈病?走,看看去!”他年轻时见过这病,知道厉害,也知道这病不光是喷药就能解决的。

  到了玉米地,三秒带找出喷雾器,按老板说的比例兑药。他心里急,手抖得厉害,药粉倒多了,水也没搅匀,就背着喷雾器往玉米地里钻。

  “三秒哥,慢点!”二柱子想拦,没拦住。

  陈老五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成了疙瘩:“这后生,毛手毛脚的。”他蹲下身,看着药桶里的药液,浑浊得像泥浆,“这药兑得太浓了,会烧苗的。”

  果然,没过两天,喷过药的玉米非但没好转,叶片反而卷得更厉害了,边缘焦黑,像是被开水烫过。三秒带蹲在地里,看着那些蔫巴巴的玉米,心疼得直掉泪——药钱花了不说,玉米的病情还加重了,这要是蔓延开,全村的玉米都得遭殃。

  “都怪我,”他捶着自己的腿,“要是按小李说的兑药,就不会这样了……”

  “现在说这有啥用?”陈老五蹲在他身边,声音却没带火气,“红锈病是真菌引起的,不光要喷药,还得通风,把地里的积水排出去,不然药再好也没用。”

  三秒带抬起头:“排水?可这玉米地是平的,咋排?”

  “挖沟。”陈老五指着玉米地的垄沟,“在每行玉米中间挖条浅沟,把水引到渠里去。再把底部的老叶打掉几片,让空气流通,真菌就不容易繁殖了。”

  “这……管用吗?”三秒带有点犹豫,打掉老叶,玉米会不会长不好?

  “我年轻时就这么干的。”陈老五说着,捡起地上的镰刀,“你不信?我给你示范。”他走到一棵发病的玉米前,小心翼翼地打掉底部几片发黄的老叶,动作轻得像在给孩子梳头发,“你看,这些老叶已经没用了,留着还挡光、挡风,正好给真菌当窝。”

  二柱子和王老五也跟着学,拿起镰刀打老叶。三秒带看着陈老五熟练的动作,心里的绝望渐渐被希望取代——或许,这病真的能控制住。

  “药我重新兑。”陈老五拎起药瓶,又找来个量杯,“小李说的一比五百,就是一毫升药兑五百毫升水,一点都不能差。”他仔细量着药和水,像在配什么珍贵的药方,“药太浓烧苗,太稀不管用,这得拿捏准了。”

  重新兑好药,陈老五背起喷雾器,往玉米地里走。他不像三秒带那样急着往前冲,而是顺着垄沟慢慢走,喷头对着叶片背面,均匀地喷洒,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红锈病主要在叶片背面,正面喷再多也没用。”他一边喷一边教,“你看,要这样斜着喷,让药雾刚好落在背面。”

  三秒带看着他的动作,脸“腾”地红了。自己昨天喷药时,光顾着往正面喷,背面压根没管,难怪没效果。他赶紧拿起另一台喷雾器,学着陈老五的样子,往叶片背面喷药。

  太阳升到头顶时,半亩地的药喷完了,老叶也打掉了不少。玉米地像是理了发,清爽了许多,风一吹,叶片“哗哗”响,像是在道谢。

  “歇会儿吧。”陈老五放下喷雾器,额头上的汗珠滚成了串,“下午再喷剩下的,不急。”他从兜里掏出锡酒壶,喝了一大口,又递给三秒带,“来一口,解解乏。”

  三秒带接过酒壶,这次没推辞,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下肚,心里却暖烘烘的。“五叔,谢谢您。”

  “谢啥,”陈老五夺回酒壶,“我是怕这玉米真毁了,我那几棵老枣树也得跟着挨饿。”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盯着玉米地,像是在估算着损失。

  下午喷药时,三秒带按陈老五教的法子,既打了老叶,又挖了排水沟,药也兑得刚刚好。喷完药的玉米,叶片虽然还有红锈,却不像之前那样蔫了,透着股韧劲。

  三天后,奇迹真的出现了。发病的玉米停止了蔓延,新长出来的叶片绿油油的,一点红锈都没有。之前被红锈覆盖的叶片,背面的粉末也变成了褐色,用手一摸,不再往下掉。

  “管用了!真管用了!”二柱子激动得直拍手,“五叔,您这法子太神了!”

  陈老五没说话,只是蹲在地里,扒开一片新叶,嘴角偷偷往上翘。三秒带看着他鬓角的白发,突然明白——这病能控制住,不光是因为药,更是因为陈老五的经验。那些书本上没写的细节,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智慧,才是真正能救命的良方。

  收玉米那天,陈老五也来了。他没像抢收蔬菜时那样光膀子扛筐,只是站在地头,看着金灿灿的玉米穗子被搬上车,眼睛里闪着光。三秒带递给他一个最大的玉米穗,说:“五叔,您尝尝,比去年的甜。”

  陈老五接过来,掰下一粒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嗯,甜,真甜。”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玉米地里的红锈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饱满的穗子,在风里轻轻摇晃。三秒带知道,这次的红锈病教会他的,不只是怎么防治病虫害,更是怎么尊重经验、敬畏土地——就像陈老五说的,种地不光要靠技术,更要靠心,靠那些一辈辈传下来的、藏在细节里的智慧。